她發現,提到這些事情,她的語氣,是那麼平緩。
已然不像聲嘶力竭的年紀時那般悲慌。
其實也沒什麼好傷心的,她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那麼多家庭的包容與關愛。她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自己,只是累一點罷了。
……
晚風徐徐拂面,月白風清與火樹銀花交相輝映,人心中的慵懶不禁瓦解。
內心微靜。
朱時宜攏著長裙,朝海中走去。
退潮的海水很溫柔,輕輕撫過腳背,冰冰涼涼,好不愜意。
淨化了個把月以來的無名情緒。
一陣海風吹過,海水隨之微微漲起,輕柔又調皮地浸濕了她的裙角。
朱時宜輕輕驚呼了一聲,裙子搞濕了。
算了,那又怎樣,反正都濕了,乾脆開擺,不提裙子了,還省點事。
思及此,朱時宜張開手,任由淺紫裙擺浸入水面,向更深些的地方走去。
立秋後的北方,夜晚泡在海水裡,不動的話,晚風,吹得人有點冷。
裙擺黏膩膩地糊在她的腳腕。
不算很舒服。
「老潘別裝!」林昶任的聲音劃破心境。
朱時宜抬頭。
林昶任岔著腿,橫跑過來,跟只螃蟹一樣,濺起高高的水花。
「……我裝什麼?」潘岳眉心微聚。
朱時宜輕輕歪頭,同樣好奇。
林昶任嘖嘴,急眼般:「過來點,站那麼邊上幹嘛,忘記你拖鞋衝進海里的事兒了?」
朱時宜眨巴眼。
潘岳……有這麼中二?
「……」潘岳繃著唇,他虛了虛眼,「你又好到哪去。」
一來一回里,朱時宜大概了解到全過程。
林昶任和潘岳是大學舍友。上大學那會兒,他們宿舍幾個第一次組團出去玩,也是海邊,在尚島。
當時他們租了個車。為了省錢,還把酒店定在城裡一塊犄角旮旯地兒,離景點很遠。
那天他們想開車去商業街,誰知經過一片沙灘,幾個毛頭小子啥也顧不上了,沒有一個人帶了泳褲,就丟了上衣,穿著褲子,直接沖海里。
至於是誰帶頭的,林昶任說是潘岳,潘岳堅決反駁,說林昶任記憶錯亂。
林昶任懶得噴,他瘋狂嘲笑潘岳拖鞋被浪卷飛。
潘岳說他的拖鞋,撿回來就是了;但林昶任在海里喊硌腳,回沙灘想穿鞋結果拖鞋被偷。
……
朱時宜在一旁看戲,默默笑。
她還說他們性格迥異,看來不一定。怪不得他倆能玩到一起呢。
朱時宜感慨。
媽媽呀,看看別人的青春,就是多彩,就是crazy。她最crazy的一面,可能就是在朋友圈抽風。
她不禁羨慕。他們,真好。又是舍友,又是同事,還是夥伴,各方面都契合,真有緣。
一股清流縈繞心頭。
緣分,真是個神妙的東西。
朱時宜抬首,任海風吹過頸間。
遠處,沙灘上方的天空中,浮現幾隻海鷗。
朱時宜眯眼聚焦。
「有人放風箏!」她揚起眉,朝斜上方抬抬下巴。
潘岳扭頭。
女孩昂揚腦袋,杏眼瑩亮如月。長發烏黑微卷,順著引力的方向,自然下垂。耳側那幾綹,不願受束縛,隨風搖曳。
鼻尖流轉一抹余香。
潘岳莫名想起春天。
他側首,移開眼,順著女孩指引的方向,望向另一邊天。
「還真有,」林昶任又燃起來,「想放!」
「我也想!」朱時宜跟著瘋狂點頭。
想想就激動,她從來沒把風箏放到天上去過。
潘岳唇角微動,踏上浪花,率先邁開腿。
......
沙灘上有個小賣部,朱時宜精挑細選了個彩色的大風箏,潘岳站在一旁,掏出手機。
朱時宜驚覺,趕忙伸手擋,捂住潘岳的手機屏幕:「我來我來,你給得夠多了。」
「沒有,」潘岳往一旁移了移手機,「剛剛才他付的錢。」
這個「他」,朱時宜知道,當然指的是林昶任。
但這不重要。朱時宜直接一個爪子握住了他的手機:「不行!」
她另一隻手掏出手機,掃碼付款,行雲流水:「你倆給,對我來說都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