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紜卿走得很慢、很輕,當他靠得很近的時候,已經能隱約聽到二人的對話。
「父皇,你當時這樣做,害慘了朕,也害慘了他!」是夜臨淵勉強壓著怒火的聲音。
然後是夜滄朗毫無波瀾的嗓音:「父皇別無選擇,他命犯紫薇,父皇不能拿禮朝江山冒險。」
「朕才不管那些!再如何兇險的命格,朕也罩得住他!」
「你錯了……」
「朕沒有錯!朕不信,人還大不過所謂天象!如今禮朝的江山,難道不是一代代帝王辛苦打下來的?難道還是天象所賜?!」
「臨淵,此事父皇的確有愧於你、有愧於蘇紜卿,但天命不可違,你如今也應當遠離他,遠離你命里的災星。」
「休想!」夜臨淵怒不可遏,「朕絕不可能再次拋下他!什麼命格是朕、是瑞獸麒麟還破解不了的?!如果有,朕偏要以真龍之軀違之抗之!」
夜滄朗長嘆了口氣,沉默了。
蘇紜卿卻捂緊了心口,驚得無法言表。
雖然他不太聽得明白,但也隱約感覺到,是夜滄朗做了什麼,並且此事與他和夜臨淵都有關。
一個猜測如同電光火石,在他心上一掠而過。
蘇紜卿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受驚過度叫出來,然後輕輕挪動身子,悄然無聲的退了出去。
如果說,夜滄朗早已知道自己的災星命格,然後做了什麼事情讓他與夜臨淵生生分離,那這說明什麼?
說明此前自己真的與夜臨淵有一段緣?
那阿淵呢?阿淵又是怎麼回事?
他想不通,便更覺得心裡堵得慌。總覺得有哪裡錯位了,卻找不出來。這讓他覺得窒息。
但他細細體味回過神來後,又想起夜臨淵方才的話——
「朕才不管那些!再如何兇險的命格,朕也罩得住他!」
「朕絕不可能再次拋下他!什麼命格是朕、是瑞獸麒麟還破解不了的?!如果有,朕偏要以真龍之軀違之抗之!」
隱隱有股甜蜜又甘美的慶幸和喜悅,沖刷上心頭,還有無比的安全感。這一刻,他深知,夜臨淵是真的看重自己。
他說,不會拋下自己。
他說,要以真龍之軀為自己抗下一切,即使自己是災星。
能得到一朝天子的真心,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安心的?
然而,短暫的喜悅之後,便是沉重的難受。
想到櫻苑中發生的一切,蘇紜卿心情無法舒暢。雖然當時他理智的拒絕了夜臨淵,但那之後、以及現在,他的整個感情都在訴說著難過。
他恨自己那樣毫不留情的傷害夜臨淵,傷害這樣一個願意無條件的接受自己、護著自己的人,並為此感到懊悔。
那個「他要是阿淵就好了」的念頭又像犯罪一樣,壓抑不住的冒了出來。
他立刻覺得自己卑鄙,怎會被這樣自私的念頭困住、纏繞?如果自己只想著依賴和貪戀對方的溫柔,那不是既對不起阿淵,也對不起聖上嗎?
蘇紜卿矛盾重重,夜裡心事多,便忍不住在房中揮筆作畫,想要分散注意力來平復一下心境。
然而,畫到一半,還是不斷的在分心。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畫紙上的筆觸也毫無動人之處。
「不會吧……我這是魔怔了?」
蘇紜卿就那樣提著筆,愣愣的對著面前的畫紙。墨汁從筆尖滴落,弄污了畫面,他也全然未覺。
愣了一會,突然有人飛一般的破窗而入,一把摟住了他:「卿卿!卿卿!」
「啊?」蘇紜卿嚇得不輕,筆桿跌落,將雪白的衣袖都弄污了。
「聖上?!」他輕聲喊出來,心裡百般滋味。
「呃……」夜臨淵一把丟開了他,滿臉尷尬的轉了過去,背對著他。
「聖上一直在窗外?」蘇紜卿意外的看了看被撞得還在嘩嘩作響的窗戶,問。
「……」夜臨淵沒有答話。
「難道是……」蘇紜卿突然心裡一跳,猜到了原因,「以為我又陷入失魂狀態了,所以才……」
「嗯。」夜臨淵悶悶的答了一聲,「朕看錯了。你既然沒事,那朕先出去了。」
說完,似乎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竟然直直的朝著進來的窗戶走去。走到窗前才反應過來,猛的停下腳步,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
「聖上……是想爬窗出去嗎?」蘇紜卿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有點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