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蟲崽微微一曬,他身體裡的成年人靈魂為他的行為抓狂, 可是他的幼崽身體已經瞬間進入了最為安穩的狀態, 像是幼獸在自己熟悉的巢穴里,被母獸護在毛絨絨的肚腹下,聽著荒野之中的風聲草動。
他很快就在埃德溫磕磕絆絆的「睡前故事」里睡著了, 一點兒都不嫌棄他身邊將「機甲操作常識」當作睡前故事的黑髮軍雌蹩腳的哄睡方式。
雌蟲溫柔沙啞的聲音在聽到蟲崽柔軟緩慢的呼吸後消融在夜裡,他的身邊藏著好些鬼鬼祟祟的精神觸手, 這些在蟲族世界被奉為神跡的雄蟲精神觸鬚,此刻像是廉價的針織物一樣隨意堆砌著,緊貼著一個虛弱雌蟲的身體, 還在為他溫柔地梳理精神海。
即便是最為尊貴、最受雄主寵愛的雌蟲,也不會有每日都被梳理精神海的待遇。
埃德溫伸出手指, 輕輕勾住一根黏蟲的精神觸鬚, 才安心地閉上雙眼。
他的蟲崽在睡夢之中都守護著他,他也要儘快恢復實力,保護為他對抗世界的蟲崽。
他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從未這樣堅定過。
***
次日, 塞拉粘著埃德溫吃完早餐, 才哼著小曲兒搖著小屁股晃進自己的工作室。
他能感受到, 埃德溫正在恢復, 而和原先不同,這次埃德溫自己身上迸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欲望,他不再對塞拉的挽救無措而愧疚, 而是竭盡全力汲取養分,努力對抗身體中蔓延的病痛。
他對塞拉說,他不願意為了活命成為另一個對雄蟲信息素跪地懇求的奴僕,但是除此之外,他願意做任何事去活下去,保護他的幼崽。
他的懷抱如此溫柔堅定,讓塞拉的心填滿酸澀和驕傲。他重整旗鼓,決定今日再次打擾克里森,說服他為自己的事業盡一份科研之力。
他絕不會放棄治療埃德溫,也絕不會放棄對蟲族進行生物基因研究,即使那代表著違背所有雄蟲能違背的帝國法律、教廷制度,即便那代表著與全蟲族為敵,被打成反叛勢力。
他在工作室中批准了第二批手環的配送,這次手環配送範圍不僅限於首都星,而是輻射到了蟲族幾大要塞星球,甚至涵蓋了許多現役軍雌、從事各大行業的未婚雌蟲和亞雌。
蟲族利用蟲洞完成星際的運輸和配送,不用幾天,手環就將全面鋪開,屆時,塞拉建設的用於雌蟲和亞雌的網絡,也將徹底掀起一場看不見的,沒有硝煙的革命。
而此刻,塞拉更加迫切地需要克里森的幫助,可是克里森是什麼樣的雌蟲,塞拉心裡也清楚,所以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已經在嘗試聯絡更多的,同時具備科研技能和反抗精神的雌蟲或者亞雌,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能隸屬於某一雄蟲,或者某一勢力,這讓塞拉的行動難上加難。
他當然沒有考慮雄蟲,傻瓜都知道,這個社會的雄蟲絕不可信,而他唯一現身的地球同伴,銀髮聖子,在大學裡的專業是經濟學,和生物基因研究八竿子打不著。
塞拉的小腦袋隱隱作痛,他抬起小胖手揪了揪自己的頭毛,終於再次打通了克里森的視訊。
工作檯周圍的磁場微微變化,將塞拉的幼崽身體和聲音都修飾掉,而對面,克里森的身影也浮現在了工作檯正中。
還沒等塞拉開口,克里森竟然一改往日眼皮半撂,沉默寡言的模樣,連珠炮似的說:
「你搭建的網絡已經被我更新了生物採集的系統,它會通過手環接收佩戴者的聲音、健康狀況和信息素溢出,識別佩戴者的動態和身份。橫跨星際的運算率需要更多的算力機器,隱藏手環真實用途的防火牆也要更新,我已經提交了實驗室採買設備的申請,你通過一下。」
塞拉茫然地張開嘴,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順利,順利得像一場奇怪的夢,就見克里森眉頭一皺,催促道:
「你放心,採買的機器中摻雜了很多其他設備,都是研究所用得著的,回來我親自改造就行。你不用擔心暴露。日後,研究所的人員我要進行一個全面排查,畢竟研究所會變成手環形成的雌蟲、亞雌網絡的第一個基站。對此,你有什麼意見嗎,公爵?」
「沒有。可是——」塞拉開了口,可很快又被克里森打斷:
「等手環下發,生物信息採集完畢,我們會通過網絡,向通過安全檢測的雌蟲和亞雌發放信息,幫助他們開智、學習、提供適當的幫助,從此,他們會建立連結。如果他們有告密的念頭,生物信息採集系統會讓手環內的信息迅速銷毀,以逃過教廷和皇室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