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許不能完全體會雌父的傷痛,但我了解雌父的善良和勇敢,我知道將一個明艷的靈魂困於桎梏是極其殘忍的事。我知道雌父會因為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而惶恐,我都懂的,雌父。任何一個蟲,無論他是雌蟲、雄蟲還是亞雌,無論他是神子還是奴僕,處於雌父的境地,他們不可能做得更好了,因為雌父是完美的。」
「而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為雌父改變現狀,治療雌父的身體。我用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承諾,這是我單方面的誓言,不需要雌父為我付出任何事,做任何回報。你知道嗎?我不需要雌父為了貼合我的喜惡勉強自己。」
雄蟲崽咬咬牙,他垂下頭,迴避著埃德溫的目光,不爭氣的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
「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被雌父抱著睡覺,真的。」
埃德溫為他這話微微睜大了雙眼,心跳漏了一拍,可是很快,他發現他懷裡的觸鬚正在委屈地蜷縮著,他們不再互相競爭埃德溫心口的位置,而是一股腦貼在了埃德溫的胸口,可憐巴巴地抖動著。
埃德溫從來都不是機敏的蟲,他在和其他蟲的交往中遠沒有他在戰場上那麼隨機應變。學校、軍隊和教廷將他們培養成了戰爭機器,而下了戰場,他就像他的雌父曾經搭建的一台損壞的舊電機,總是無法接收雄蟲崽駁雜炙熱的情緒,這讓他慌亂,也讓他愧疚。
有時候他想,若是少雄主選的雌父是西森那樣聰明,或者艾米諾那樣善解人意的蟲就好了,不像他,下了戰場就像一塊兒木頭。
可是縱使木頭,也有發芽生春的一日。埃德溫吹頭看著懷裡委屈得就差嚎哭的觸鬚,輕輕張開手臂抱住了那些觸鬚們:
「少雄主,可是我喜歡抱著少雄主睡覺,我還記得少雄主給我講過的睡前故事。我喜歡和少雄主貼在一起,感受到少雄主的呼吸在我的胸口起伏,感受我們的心跳融為一體。可以嗎?」
雄蟲崽的目光突然被點亮了,他仰起小胖臉兒,看了埃德溫好一會兒,確定了雌蟲面容上沒有一絲為難作假,他便像一塊兒白胖年糕一樣,將自己「啪唧」拍上了埃德溫的胸口。
「雌父,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喜歡和我在一起嗎?」他的嗓音重新填滿了孩童的清脆,可很快,他又囁嚅著說道:「雌父知道什麼是喜歡嗎?喜歡就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雌父感到開心幸福,沒有壓力,沒有厭煩。它不是要讓雌父保護我或者對我好的責任感,也不是因為我治癒雌父,雌父對我產生的依賴或者感激,那是兩回事。」
「我知道。」
埃德溫將喧軟胖乎的蟲崽抱進懷裡,抬手輕輕揉了揉蟲崽蓬亂的棕色捲毛:
「我從來沒有將少雄主和別的雄蟲相提並論過,我從來不覺得少雄主會懲罰我。我只是不明白少雄主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明明——明明我什麼都做不好。」
他溫柔的聲音頓了頓,瑩白的脖頸上幾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微微對懷裡的塞拉偏著頭,滿頭的黑髮傾瀉而下,目光柔軟如同潮汐低喃:
「可我現在懂了,少雄主。你口中的『愛』和『喜歡』不需要那麼多理由,你對我的關懷,即便我永遠都無法償還萬一,並不需要我榨取自己的生命報償。少雄主和其他雄蟲不同,少雄主...只是少雄主,獨一無二的存在。」
「能成為你的雌父,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少雄主。」
他垂下頭,姣好精緻的面容閃爍著光暈,看上去幾乎像是神殿之中的聖母像,處子的青澀和母親般的柔韻在他的身上詭異地合為一體,幾乎讓塞拉看痴了。
他的心中小小地抗議著,想對埃德溫說他從來沒有將他當作雌父看待,想說埃德溫在他的心中,遠不只是雌父那麼簡單,可是他的語言系統已經在埃德溫的懷抱和注視里紊亂不堪,他囁嚅著,最終將自己通紅的小臉兒埋進了埃德溫的胸口。
這些細枝末節哪有這麼重要了。塞拉用一團漿糊的腦子想。
埃德溫需要他,埃德溫想要他,只清楚這一點,他就沒有任何遺憾了。誰管他在埃德溫眼裡是聖人、幼崽還是小狗,他當什麼都行。
即便是小狗,從今天起,他塞拉也是有主人的小狗了。
汪汪。
第28章
夜裡, 洗得香香的雄蟲崽拖著自己的小毯子,爬上了埃德溫的醫療艙。
他把自己團吧團吧塞進埃德溫的臂彎里,睜著水汪汪的焦糖色眼睛仰望著雌蟲。直到黑髮雌蟲輕輕側身, 將他攬入自己的飽滿的胸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