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州收拾好帶著鋤頭、鐮刀、手套去荒地,傍晚的荒地像是一座孤島,少去衙門的吵鬧,只有幾聲叫不上來的鳥鳴。
他換上謝尋之的舊衣,依稀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賀州劃分了大概範圍,清理了周圍的雜草。
土是好土,看上去停耕有上幾年了,他看過土地證書是財產糾紛充公了,其實這種土地生物還田是最好的,只是時間會被托的長些。
那解決薺蘭縣糧食收量不高的問題,就又要被拖得長些。
賀州許久沒有這麼高強度的工作了,一遍下來腿軟氣虛的,指甲里全是泥土,他扔下鋤頭。
選了處流著微弱渠水的地方洗手,賀州臉色燒紅,頭上滾著豆大的汗水,他掏出謝尋之走之前送給他的方帕。
輕薄的白色方帕繡著尋的單字,小街上買的,不知是不是放在胸口的原因,木香比衣服上的重。
「賀兄。」
熟悉的聲音把賀州嚇了一跳,他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慌亂的擦著頭上的汗:「怎麼了?」
謝尋之走近捏去他頭上的枯葉:「要回去吃飯了。」
「好!這地我簡單翻了一點,周圍雜草去除了,應該不會連累這一整片。」賀州手掌撐著地,一時間使不上力氣。
他抬眼朝著謝尋之尷尬的笑笑:「好像抽筋了。」
「不是說慢慢來嘛?最近又無雨。」謝尋之蹲在他旁邊,輕柔的垂著小腿。
「嗨,我著不是想著趕上秋播嗎?」賀州轉動著脖子,發出咔嚓的響聲。
「不是還要養地嗎?這麼快就要種?」
賀州抬眼抓起旁邊的竹子插入土裡,拔了出來帶著植物的根,他拿著彎道曉開竹筒。
「你看這地土質還不錯,有些植物紮根不算早,況且燒開了草灰落在上面也算是營養。」他把竹筒放在旁邊,拍了拍手上的土。
「燒了要比生物種植快些,等一場雨過後,水不粘腳了,就可以挑時間種了。」
荒地里半人高的雜草扎在一起,賀州都能從其中看出茂盛的莊稼了,等到試驗田種出來,抗性小麥倒是好培育,只是量產有點困難。
他回過神來,見謝尋之已經一會沒有說話了:「咋啦?」
謝尋之悄悄靠在他旁邊,垂著眼看不清神色,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你實話和我說,你是不是……是不是殺人替官了?」
「殺人替官?這這這……怎麼和我結合在一起的?」賀州發懵,胳膊撐著地坐起來,染上一片土灰。
謝尋之撇過臉,眉頭近局皺在一起,語氣略有些蒼白:「你…不是孤兒失憶了嗎?怎麼會有如此多農種的本領?」
他嘴唇微動,過了許久才輕聲說:「其實……其實…劫路替人做官也常見……」
「其實土匪也不錯,有時候過的比縣太爺要好些……」謝尋之望向後山:「薺蘭就這麼一條路,說不定……後山兄弟還見過我,到時候我和你找完身世,再去……自首……」
聲音微弱,風一吹就散了,但每一個字又那麼真切,像是扎紮實實的再商量這條路的可能。
「什麼啊!」賀州急忙為自己辯解,他剛穿來的時候可都打聽清楚了,原主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大的,趴在茅屋外面一起學習,拿著全部積蓄來考試的,只是放榜的時間太慢了。
「我真的是自己考的,當時滿大街的人都可以作證!」賀州說著說著笑起來:「知道這些也是因為之前幫村里人做工學!你都想些什麼呢?」
「再說了保不齊就是之前學的太緊,才把學的都忘了。」他攤開手,眼底充滿了無奈:「我又不能控制它記住啥,忘記啥。」
謝尋之一時語塞,烏黑的眸子一閃不閃的盯著他:「是…是我多想了?」
「肯定的呀。」
賀州拍了拍手一連又給他講了,好幾個證明自己的方法,還拿著他說和土匪是兄弟打趣他。
謝尋之低著頭,耳後燒火一片,聲音細小:「你又沒說。」
「你又沒問,誰知道你心底還有這份故事呢。」賀州笑著湊上前:「說說尋之心裡還有沒有其他版本?」
謝尋之推開他,提著籃子收拾工具:「快起來!一會飯都該涼了,晚上還要燒水沐浴,濕漉漉的就自己睡吧。」
賀州覺得稀奇,翹起的嘴角就一直沒下來:「又不是小媳婦還講究這個?等等……腿真麻了……」
「對了!你為啥覺得後山人可能見過你……」
落日下影子被拖到細長,謝尋之低頭快步向田頭走去,腳底生風。
賀州不急不慢的在後面,到了田頭就見謝尋之挽著籃子在等他,衣角還染上了土灰,他彎下身子幫謝尋之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