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寧沒來得及調低音量,於是只能看到許靜則的嘴一張一合,以及有幾縷濕頭髮垂下來黏在許靜則的額前。另外就只剩下無處不在的薄荷味兒。
秦惟寧掃了眼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瓶子,上面寫著「衣物除味劑,消除包含煙味在內的多種異味」,下面畫了兩片綠色葉子圖案:
清爽薄荷味。
第7章
許靜則喉結微動,心跳不自覺地加速了——
他意識到自己因被秦惟寧注視著而緊張。
許靜則直到現在才發覺,直接送衣物除味劑實在是件沒過大腦的主意,秦惟寧沒準會覺得他多管閒事,或許還會覺得此舉有挑釁意味。
秦惟寧依然是右手撐著下巴,眼神從瓶子上收回,再落到許靜則的臉上,眼神不置可否。不過許靜則覺得,「拒絕」這個選項在秦惟寧頭腦中逐漸占了上風。
「你要抽菸呢我不攔著,這屬於個人自由,要我說你還不傻,知道找個僻靜地方抽,但是土主任那鼻子跟緝毒犬差不多,他從走廊里一過就聞得到誰抽了煙誰沒抽,你就當幫我個忙,別被記過連累咱們班,行吧?」許靜則先發制人,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段。
不過若是王胖子在場,就知道許靜則此刻在心虛。
有的人心虛是說不出話,許靜則心虛的時候是越說話越多,且說著說著就往別人身上扯。
秦惟寧敏銳地找出關鍵詞:「土主任?」
「哦。」許靜則單手摸了摸自己頭髮,作補充說明:「王主任,沒頭髮,就是土主任。」
秦惟寧的嘴角往上一抬,許靜則的心就同時跟著抬起來;
他再一低頭,拿起除味劑瓶子朝許靜則一遞,許靜則的心就沉了下去。
「我聞不見哪裡有味道。」秦惟寧注視著許靜則的臉,「你幫我噴吧。」
許靜則半張著嘴巴,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啊……好。」
許靜則扭開噴瓶卡扣,秦惟寧把身體轉過來,正對著許靜則。
秦惟寧穿得單薄,校服厚外套里只穿了件襯衫,許靜則低下頭,自覺是對著襯衫亂噴了一氣,直到覺得實在是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說了句「好了」。
秦惟寧什麼也沒說,把身體又轉回去。
講台上的歷史老師好像講了個笑話,全班都跟著鬨笑起來。許靜則壓根沒聽清那笑話是什麼,跟著合群地笑了兩聲,借著尾音側過臉問秦惟寧:「你不說句謝謝?」
秦惟寧聽懂了老師的笑話,目視前方,反問道:「不是幫你個忙嗎?」
許靜則「嘖」了一聲:「當我沒說。」
秦惟寧於是也不再說話了。
晚課很快挨過,放學已接近九點,鈴聲一響,幾十秒內人就四散一空,留下輪值的值日生打掃教室衛生。
許靜則正好當值,和幾個女生一起把教室掃得差不多了,許靜則放回掃帚,道:「行了,我收尾吧,你們先走,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其他人自然喜笑顏開,背起書包說「謝謝許班,那我們先走咯」,很快就只留下許靜則一個。
許靜則打掃結束後走回自己座位,從最後一排座位往前看,滿教室盡收眼底。
每張桌子上都或多或少堆著幾本書,更有優等生直接在桌上放了個簡易書架,題冊卷子滿滿當當;只有秦惟寧的桌面空空蕩蕩。
許靜則蹲下去從桌膛里掏沒看完的小說往書包里塞,塞完了忍不住偏頭去看,秦惟寧的桌膛里一沓卷子碼得整齊,隻字未動。
這些老師好像也心照不宣,多了這麼一個人也就多印一份卷子,可秦惟寧交不交作業都無所謂。
就好像秦惟寧只是誤入二十班旁聽,停留幾天就要到期離開一樣。
在老師影響之下,班級同學也逐漸如此默認。
許靜則心裡略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可惜,也不是惆悵,他自認和秦惟寧關係沒到那種地步,只是簡單地有點不是滋味而已,待到秦惟寧離開以後,不出三天這點滋味就要煙消雲散。
許靜則背上書包,關燈鎖門。滿走廊漆黑一片,萬徑人蹤滅。
他走到樓梯拐角,忽然在這種「不是滋味」的引導之下,鬼使神差地拐進了那間廢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