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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教室的窗台上有個東西折射了外面的燈光,微微一閃。

許靜則快步走過去,發現那東西是個煙盒,煙的牌子許靜則沒聽過,他從煙盒質地判斷其價格低廉,格外地有害健康。

他爸許天很是開明,甚至有時開明得過了頭:他覺得抽菸喝酒都是常事,只教育許靜則不許碰那些便宜的,雜質太多,比起身體,那點小錢都不算什麼。

許靜則不知道這種論斷是否科學,他拿起煙盒晃晃,發現裡面還餘下一根,有被拿過的痕跡——被拿出來,又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再被放了回去。

他透過窗戶向外看,此處視野正好對著籃球場和旁邊的觀眾坐席。

籃球場上空空蕩蕩,晚走的女生正從觀眾席旁穿行而過,隔著玻璃傳來一陣略有失真卻依舊青春正盛的笑聲。

許靜則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驀然擴大,又消散了。

他捏了捏煙盒,把它揣進褲兜,頭也不回地離開。

許靜則用鑰匙開了家門,客廳沙發上坐著的林奕調低了電視聲音,探頭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啊?」

許靜則換著拖鞋頭也不抬:「今天值日。」

林奕「哦」了一聲沒再多問,許靜則換好了鞋,拿著書包一陣風似的刮上樓去:「晚安啊,媽。」

林奕抬頭朝樓梯上喊:「許靜則,你是不是又沒穿厚毛衣?凍感冒你就老實了,你每天這麼折騰要給你們班哪個小姑娘看啊,哪天帶回來讓我幫你掌掌眼——」

許靜則從樓梯上一探頭,笑得純良無害:「我是『十年飲冰難涼熱血』的熱血青年,不穿厚毛衣不是它不夠美觀,主要是我不冷——

「不過您下次別和我姨媽一起去買衣服了成嗎,我姨媽那審美好像卡在千禧年前夜再沒更新疊代過,你看我那外甥女都被她折騰成什麼樣了,您就忍心讓我也一起被摧殘了?」

林奕張張嘴,被這麼一打岔後直接忘了話題該從哪兒接。

緊接著許靜則又從包里掏出個宣傳冊,宣傳冊從樓梯上做了個自由落體,精準掉進林奕手中,許靜則道:「媽,小區里新成立了個合唱班,你也去試試,名我都替你報了。」

「哦,滿屋子退休老頭老太太的合唱班,你媽我有那麼未老先衰嗎?」林奕沒好氣道。

「哪能讓你委屈做普通一兵,我說你是正經師範學院音樂科班畢業,人家要請你去做聲樂指導的,記得去啊,媽,本周五準時報到。」

「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我看你高考怎麼辦!什麼時候模擬考試?」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模擬考試還早著呢——今天衣服不用洗了,我再穿一天!」

林奕捏著宣傳冊,想笑又沒笑,心想自己養出來個預備役聯合國主席,管得比太平洋還寬。

許靜則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老大」氣質,林奕時常區分不出來他倆到底誰輩分大。

這種氣質往古代說叫俠義,在近代多子女家庭里往往出現在長子長女身上。往現代看近乎絕跡,珍稀程度堪比大熊貓。

林奕一直沒想過,許靜則能生出這個氣質,大概率是因為她這個為娘的遲遲沒有獨立成熟過,當爹的又缺位到仿佛這個家裡沒有「爹」這個位置。——等她想明白這回事以後,也已經為時已晚。

她此時只是茫然地不清楚這點近乎赤誠的操心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像全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希望自己的孩子長成個好人,卻也不要太好。

如果要選擇「我負天下人」還是「天下人負我」,有的人會選擇後者,而他們的媽通常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慈母之心莫如是。

許靜則雖然操心慣了,卻也還沒到懂得慈母之心的年紀,他把門一關,從校服褲兜里把煙盒取出來,鎖進了書桌旁的抽屜。

次日許靜則依然沒穿厚毛衣,提了個墩布以作掩飾,往隔壁十九班門口一杵,揚手道:「哎,眼鏡兒,過來過來。」

正在早讀的學霸兄好似被點名要去剷除唐僧師徒的小妖怪一般,伸出食指滿臉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過來。」許靜則自認表情和善。

許靜則許大少爺的名聲早已牆內花開牆外香,只是「牆外香」的未必都是好名聲。

學霸兄忸怩片刻,心不甘情不願地蹭過去了,還安慰自己「教室里有監控」。

許靜則雙手撐著窗台沿,往走廊窗台上一坐,將墩布扔到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塊。

學霸兄視線跟著那張一百塊一起移,又趕緊作堅貞不屈狀:「無功不受祿。」

許靜則覺得好笑:「誰跟你說無功了,我錢多燒手沒事閒的?你們班最近印的那些卷子作業有多的吧?去,都給我拿一套一模一樣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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