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矢在弓右,視在弓左,箭與把弓齊為滿。」
「哦。」她聲音虛弱。
心跳比這個「哦」大得多。
門邊不知哪支燭台要燃盡了,一個勁兒地瘋狂晃蕩。
言子邑覺得自己的手僵了,也控不住弦,這弦完全靠背後的人用食指壓住勾弦的拇指。
扣弦的一剎那,其餘手指被收緊。
「沒……沒目標。」
「院中練射,講求隨心所欲,動靜之物,皆可選取,瞬息萬變。」
「也……也是……我哥好像就是這樣的……就是太暗了……」
「暗中,便以心趣之……」
——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也不頂用了。
眼看快要站不住,心想院裡沒人,不要射到活物身上就是萬幸。
便試圖揚起手腕,身後的人順著她的動作,手略一松,箭矢便扎入了暗中。
她有些尷尬,開口:「想不到還有這麼多講究。」
「古時,有本『射經』,專教人習射之術,我書房裡就有,你若是想翻便可翻翻,但這書較久遠,文字艱深,且射術一類,觀競最為激昂,觀書未免枯燥。」
言子邑哆嗦了一下,「還,有這種經啊……」
言子邑聽得這兩個字臉都紅了,男人的體溫比她的要高。
恰在這時,院中燈火下突然來了一個人。
一看原是秦管事,走來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像是要回事,躬著腰又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急著要退。
靳則聿退開一步,順勢將弓箭給她端了。
沒事人一樣:「何事?」
咳。
秦管事嗽了一聲,道:「回王爺,老夫人差人傳話,說三爺和長輩們鬧了起來,一時勸不下,問王爺是否得空去瞧一眼?」
靳則聿開口:「你告訴來人,我同……」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我同王妃一會兒就到。」
言子邑聽了一嚇——
這是自己也要一起去嗎?
忙說:「王爺,隔壁院我都不太熟,這一去會不會給您添亂?」
第25章 動靜王府的氣象和靳則聿本人的威嚴端……
靳則聿背手,漫不經心地一笑:「王妃天資聰穎,霈忠和邢昭同我尚有幾分隔障,同王妃雖幾面之緣,」他抬頭微微皺眉,「他們二人今日怕見了我,反生尷尬,倒特意先來尋你,王妃又何須妄自菲薄?」
言子邑見他一語道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也得幫秦大人描補,忙說:「王爺要想想,妾身前頭有兩個姐姐,但都未曾長到三歲,我是男人堆里長大的,家裡三個兄弟,所以同秦大人、邢將軍相處顯得自在些。」這個情形和她自己原本的情況有些類似了,警校、派出所都是男人比女人多的地方,七分真、三分假的東西,說來最為真實。
「再說,妾身與人相處的水平也有局限,就像同秦大人,」她持著笑,抬眼看了他:「與秦大人處得自在同妾身關係不大,這是秦大人的長處,你看妾身就沒法子和李指揮熟起來,是吧」
說得多了,稱謂有點亂。
靳則聿低頭聽著,也不置可否,一笑而過。
院中有些暗,靳則聿護院的兩個兵士提著燈籠在前頭護引。
中間庭院裡面尚且濕漉,十字石徑在燈籠底下泛著幽光。
中間一顆銀杏有些年頭了,夜中廣茂深沉,尚還有雨水滴下。
他們兩個人走在沿牆走廊上。
左手只有木柱,底下是個小石墩。
廊底的石基不高,一邊被打濕了。
同他並肩走的那麼近。
瞬間覺得自己高大的身材有些小了。
靳則聿步子不快,偶爾顧望一下廊外的景物——
似乎在觀察細節,更像是一種習慣,這種眼神她常在搞刑偵的同僚身上看到。
他們這些人,很少陷在什麼情緒里。
耳畔撩過一些風,心底有一個感覺,於是揣測:
「看來王爺一定也知道邢將軍今日是有驚無險了?」
她喃喃道。
靳則聿微愕。
接著低了頭,背過手,皺了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
這個神情言子邑似乎在什麼人身上見過。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