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洵與梁先崇約定好的府邸就在石板橋頭的第一間,石板橋是西郊和中心區的分界線,而石板橋過來,唯有橋頭一間府邸,剩下的全是稀稀拉拉的茅草屋子,所以特別好認。
這也是方一遲在打探消息時無意間發現的,映家是他們能走到的邊界極限,再想往山的那邊走,是走不出去的。
林星和陸驚洵裝作路過討口水喝的行人走近茅草屋子。
從外往裡看,整個茅草屋子有三間獨立的屋子,最大的正屋對著露天院子出來的柵欄門,左右兩邊各一間,皆對著中央的院子,屋子邊緣砌了牆,往兩邊延伸,將三個屋子包圍在裡面,直到柵欄門口。
門口是用木樁和茅草搭建起來的一個小門,從外面可直接看到院子。
因為今天也是映家女兒出嫁的日子,故而這茅草屋子雖然簡陋些,但也處處掛上了紅綢和紅燈籠,貼上了「囍」字。
兩人剛一走近,坐在院子中的婦人便注意到他們了,她停下手中的活兒,微駝著背,蹣跚著步子走出來。
林星見此,便主動道,「老人家,我們夫婦二人途徑此地,實在口乾難耐,可否向您討口水喝?」
聽見「夫婦」二字,陸驚洵爽了,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那婦人已滿頭白髮,臉上皺紋清晰可見,眼睛渾濁,卻是長著張和藹慈祥的臉,看著頗為寬厚,有福相。
與梁家那老夫人相比,差距顯然。
婦人聽見林星的訴求,便笑著開了柵欄的門,她聲音微弱,卻能叫二人聽清,「自然,快些進來吧,我去給你們倒水。」
兩人一喜,連忙道謝,便也不客氣地進了院子,老婦人拿來兩個矮矮的小木凳讓兩人先坐,自己則轉身到屋裡倒水。
兩人暗暗觀察,這裡實在簡陋,一眼望去,沒什麼值得惦記的,怕是賊人經過都不屑進來偷。
此時進門左邊的屋子門緊閉著,那屋子也是紅綢掛得最多、最喜慶也是最乾淨的,看著應當是映月的房間。
老婦人端來兩碗水遞給他們,自己則坐回原來的位置,兩人才發現老婦人正在一針一線地縫著雙紅色的繡花鞋。
她捻針,仔細說道,「你們是要往山縣去吧?過了這裡,往裡確實沒什麼人家了,等會兒裝些乾淨的水再出發吧,以免路上尋不到人家。」
林星連聲感謝,老婦人有些驕傲道,「平日裡啊,路過這裡的行人都愛來我這討水喝,我這老婆子,也算是給小女積德了。」
林星應著,順勢引出話題道,「老人家這是家裡有喜事?」
「是啊,」老婦人說,「今日是小女出嫁的日子,只可惜這小鎮的習俗與我們家鄉那邊不同,所以不能請二位去喝喜酒了。」
她說著,暗暗低下頭去,面上流露出失落和傷感的情緒。
林星說,「小鎮的習俗我們也略有耳聞,聽說女兒家出嫁,就得與娘家減少甚至來往,老人家這也捨得?」
老婦人說,「不捨得,可是不捨得也沒法子,女兒家長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更何況,我女兒有主見,嫁的也是自己真心中意的,只要她能找到個真心實意、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林星喝了一口水,說道,「我們夫婦二人剛從小鎮出來,聽說今日也是那織染紗生意大戶梁家娶親的日子,莫不是老人家的女兒,嫁的是那梁家家主?」
老婦人說,「是啊,我聽聞今日梁府會在門口處發放喜紙,凡有喜紙者,可攜親眷前去參加宴席,你們小兩口若是不趕時間,倒是可以去湊湊熱鬧。」
陸驚洵沒說話,只是認真聽著,他默默接過林星手中的碗,低頭,鞋子一點一點地撥開地上的沙粒。
林星說,「我見老人家愁容滿面,這是不打算去參宴?」
老婦人嘆氣道,「小鎮有習俗,說女兒家出了娘家門,娘家人便不能跟著,否則不利,所以我們是不能前去參宴的。」
林星頓時有種想罵人的衝動,這是什麼理,且不說娘家辛辛苦苦將女兒拉扯大,不能去參宴、不能送送出門就算了,往後竟還要減少來往?
凡是個拿到喜紙的陌生人都能去湊個熱鬧,唯獨至親至愛的人只能默默送別自己的女兒,這小鎮的糟粕實在是根深蒂固。
林星掩下情緒,想到或許今夜映月就會被再一次殺死,她於心不忍,正想說些什麼,這時那扇緊閉的門突然開了。
松蘿從裡面走出來,她僅僅邁出門兩步,站在屋檐下,還順手掩了下門,再回頭,目光便殷切地落在林星身上。
兩人皆有些驚訝,松蘿出現在此是他們的意料之外,如若她有意破壞,他們原先的計劃怕是會出現變數。
然而松蘿情緒正常,只是乖乖站在那裡,似乎要等林星與老婦人說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