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太難過了。
他想做個逃兵。
哪怕他明白,當下發生的某些事情是不對的,是有罪的,是神靈不可不坐視不理的。
可……
好累。
好痛苦……
一切都會很快結束的。
「別一副無青才有的幼稚表情,」三千界戳破她,「無所住,你應當明白,仇恨和殺意之下,總多自由。」
——可那個時候的齊蕪菁並不理解,他怨怒、憎恨、心灰意冷。三千界說:「你可以弒君弒神,卻不能殺壽夫子。」他放下無相刀,哄說,「好了,是我錯了,我帶你回家。」
齊蕪菁神色厭惡,他甩開了三千界的手,讓他滾,然後扔下三千界,獨自回了九衢塵。
接下來的時日,齊蕪菁沒有和三千界說過一句話。不單單因為賭氣,還因為陳佩蘭捎來的兩則消息中提到:老君主活了。
齊蕪菁氣得將手裡的機關甲蟲捏爆了,他罵了聲,從榻上彈起來,因為第二封信的內容是:老君主仍在娶親。
換句話說,有人做了齊蕪菁的替死鬼。
天下宗門對緊那羅門的收奴行徑頗有微詞,然而那個時候宗門動盪不斷,緊那羅門的地位朝不保夕,還沒有站穩腳跟,因而最保險的方法便是以「君王娶親」為由粉飾太平。
操。
齊蕪菁只能戴上面具,再次折返。
老君主的目的不僅在於收集全天下的神子,還在於如何凌虐與玩弄。他啊,他這樣賞罰分明的君王,最知道如何在成神之路上犒勞自己。
那些新的紅衣少年被架在牆上,承接君王的玩樂與凌遲,他們傷痕累累,在咽氣之前又被端上君王的桌,入了君王的胃。
也有許多像齊蕪菁那樣有機會拿起刀劍的人,他們殺了老君主,踩過屍體,逃進迴廊,踉踉蹌蹌地四處亂闖。
——然而,路的盡頭依舊是那間婚房。
神子都被吃光了,老君主卻依舊沒有成神。他走投無路,在張羅神子的同時,又將目光放在了陳佩蘭身上。
就像小時候那樣。
齊蕪菁的怒火如雷霆。
去死。
他火速趕往宮堡,換上新的婚服,截了紅轎。宮堡的守衛比從前森嚴了許多,他和陳佩蘭會面的小路也被層層把守——他只能再次坐上囍轎,混入其間,
齊蕪菁目光冷冷,提前聞到了血腥味。
他必須徹底阻斷這齣成神的鬧劇。
老君主還在那間屋子,四面囍字高掛,紅燭仍在搖曳。齊蕪菁潛入進去,殺了他,一刀又一刀,將他颳了下來,讓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
可光這樣還不夠,這畜生是殺不死的,只有、只有……
齊蕪菁沒有猶豫,他捧起地上的生肉塞進嘴裡,那些腐壞腥臭的肉片和血塊令他不斷嘔吐。
可他還在吃,邊吞咽邊念咒。
弒神之道,無為教早研究出來了,那句咒訣,只有一句的咒訣,可沒人願意做。因為那可不是什麼狗屁好事,這是詛咒,無法消解的詛咒!若要弒神,便要有人成為神。
詛咒永不消逝,只會延續。
壽夫子想打破這種詛咒,因此想從詛咒源頭三千界之外尋找新的成神契機。可是這老蠢貨太天真,他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打破神的詛咒?!
這是成神的代價,這是世間的規則!
然而就在這時,法鈴作響,齊蕪菁陣腳大亂,他慌不擇路,跑了出去。他從未有過這樣一刻,對三千界生出了如此龐然的恐懼!
可是他躲不過三千界,因為殺意從三千界身上迸發,令齊蕪菁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與驚悚——這絆倒了他。
三千界仿佛臨時趕來,他攔在跟前,按捺不住喘息,他的眼神中有震怒和劇痛。齊蕪菁心中憋悶,他們之間爆發了許多爭吵,可三千界的聲音發顫,連拿刀的手都在抖,反覆確認:「你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