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挽起車簾,隔著朦朧雪霧,隱約見到馬車內的一抹倩影。
沈殊遍身綾羅,腕上戴著白銀纏絲雙扣鐲,纖纖素手枕在膝上。
她出身沈家,又是家中嫡女,自然十指不沾陽春水,手指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華貴奪目,同方才不戴釵環玉釧的沈鳶儼然是大相逕庭。
掌柜腦袋埋得更低,幾乎挨著雪地。若早知那玉佩是沈家二姑娘的,他打死也不想趟這渾水。
馬車旁站著的婢女往地上啐了一口,笑著上前:「大姑娘,老爺可早就發話了,不讓二姑娘踏入汴京半步。今兒是這狗奴才辦事不力,才讓二姑娘跑了。大姑娘何不讓我帶人去追?有我在,定叫她有去無回。」
婢女聲音脆生生,說話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恨不得將沈鳶踩入塵埃,「有那樣不知廉恥的母親,她竟還敢入城,也不怕丟了沈家的臉。」
沈殊撫著腕上的手鐲,沒發話。良久,她彎唇:「你來我身邊多久了?」
婢女笑笑:「回姑娘,五年了。」
「五年,怪不得。」沈殊一手撫額,和顏悅色,「會認字嗎?」
婢女心中一沉:「不、不會。」
沈殊抬手,示意鬆開車簾,她嗓音溫柔,如春風和煦:「既如此,那就割了舌頭罷,省得淨說些我不愛聽的。」
婢女面如土色,跌跪在地。
八寶香車緩慢駛向長街,隨著雪珠子落下的,還有沈殊輕飄飄的一聲:「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對外說半個字,別怪我不客氣。」
風聲迴旋,婢女的求饒聲如漫天大雪飄揚,一點殷紅融化在雪中,如綻開的紅梅刺眼。
蕭瑟冬風裹挾著重重雪珠子,沈鳶一手扶著幃帽,身影匆匆穿過大街小巷,一刻也不敢耽擱。
雙足淌過雪地,鞋襪盡濕,冷意順著足尖往上,沈鳶如赤足立在雪中,冰冷森寒。
黑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幾乎是一路小跑,連頭也不敢回。
唯恐那掌柜看出端倪。
城門口排著長龍,官兵一手拿著畫像,挨個查探。
沈鳶氣喘吁吁,額間薄汗沁出。
人群中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那重犯還找不到嗎,這都多少日了,也太耽誤正事了。」
「我瞧著未必是重犯,不過是尋個由頭,掩人耳目罷了,許是哪家奴僕女眷跑也不一定。」
沈鳶心口重重一跳,漏了半拍。
她踟躕著往前半步,掌心後背冷汗沁出。胸腔心跳如擂鼓,面色蒼白。
凌厲的風聲盤旋在城門上空,沈鳶悄聲望去,城門口佇立的官兵凶神惡煞,嚴陣以待。
忽而有人飛馬前來,在那官兵耳邊低語兩句。
雪色翻湧,隔著模糊不清的雪霧,官兵雙唇一張一合。
沈鳶張瞪雙目,手指蜷了又蜷,恨不得透過唇語知道那兩人說的是何話。
是沈家知道了嗎?
明月樓掌柜殷勤的嘴臉再次晃過沈鳶眼前,上回見面,他待自己還是愛答不理的,這回卻頻頻請自己留步,似是在故意拖延。
沈鳶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越往裡琢磨,她一顆心跳得更歡。
若是沈家知曉自己進城,謝清鶴的事恐怕也會瞞不住。
沈鳶心急如焚,倏爾身後傳來一聲急切的驚呼,沈鳶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撞倒在地。
幃帽摔落在地,青紗散開,露出沈鳶一張白淨如雪的容顏。
她慌忙端正幃帽,遽然往後望。
前面的官兵聞得動靜,大步流星走來:「吵什麼?」
婦人抱住孩子,疊聲向官兵賠罪:「是我腳滑,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姑娘。」
她後背背著滿滿當當的一籮筐布匹,身前還抱著小孩,也怪道會站不住腳。
官兵搜尋一番她的竹簍,不曾發現可疑物件,又將目光投向顫巍巍從地上站起的沈鳶。
「你,幃帽摘下。」
沈鳶入城時拿臉上起了疹子為由躲過摘幃帽,此刻也依樣畫葫蘆。
官兵上下打量她兩眼,眉頭緊鎖。
少頃,他往後退開半步。
沈鳶無聲鬆口氣。
官兵面無表情:「可以摘下了。」
幃帽後的沈鳶臉色慘白,半點血色也無,她掩唇咳嗽:「還請這位大人通融一二,這病實在是見不得人,若是過了病氣給大人,也是我的罪過。」
官兵眉眼冷峻,半點周旋的餘地也無,他冷冰冰丟下兩個字:「無妨。」
落在沈鳶臉上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用力掐住掌心,尖銳的指甲在手心刻下深長的一道紅痕。
沈鳶不動聲色捏住袖中的香囊,她對白鄔草過敏,若是不小心碰到,全身上下都會長滿疹子,疼痛不已。不到萬不得已,沈鳶不會行此下策。=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5_b/bjZ9G.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