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你我,我要把他們都喊出來!」
「他們?誰啊?」裴青山問。
「小谷哥,小雨姐他們啊。如果嬌嬌也願意出來的話。皮皮,童童,飛飛,你說他們都會出來嗎?」
「村裡的其他小孩兒?」
「請注意你的用詞,我們不小!」
「哦,你的好朋友們?」
「沒錯!」
「那他們肯定願意出來。為什麼又非得拉我去?」裴青山還裝模做樣地在拿手摩挲著後腦勺。
「怎麼?你還能害羞了?在這兒混了這麼多天還沒混熟?」
「哪能呢。」裴青山腳下這才卸了力,任我拉著他。
我一直拉著他跑,跑到我們的小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我又拉著他上了小二樓,大喊著:「皮皮!皮皮!」
大概院兒里的老人們都聽見了我的叫喊聲,花奶奶笑眯眯地在望,村頭的大爺咧嘴在笑,李爺爺摘帽又一起大叫:「哎,對咯!對咯!」
對面的窗子並不像從前,會立馬被打開,皮皮的腦袋探出來,朝我興奮地揮手。
窗子始終緊緊閉著,只剩天上的流雲輕飄飄地跑到上面,又輕飄飄地跑走。無所謂的事情,這和從前的很多次一樣,我並不感到意外,也沒有失落。
「哦,看起來他不在家。想起來了,他老早就跟著爸媽出去了吧。沒事,我們去找下一個人。」
一扇一扇的門敲著,一個一個的人喊著,有些門閉著,有些門開了,但要喊的人都有著同一個去處。
「哦,不言來啦!你說他呀,他年前兒就出去打工去啦!」
「怎麼走的?」裴青山突然問留在家裡的老人們。
「就坐白樺林通著的那個鐵疙瘩走得唄!要奔向好日子呢。」
裴青山稍稍往我這邊靠了靠,拿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或許在安慰,或許在鼓勵,我都感覺得到。他以為我現在正難受著呢!但他想錯啦,我並沒有再延續那些傷感。我拽著他跑到大路上,那些白樺樹揚立的地方,此時此刻,我的心思化作了灰鳥,飛掠過這片土地。我好像能看見他們每一個人提著包登上那個鐵疙瘩的場景,有的人回頭望,有的人沒有。但無一例外,他們最後都毫不猶豫地邁開腳,買了票,被車載著向遠方行。
我清晰地知道,他們是要追尋那些仿佛近在咫尺的好日子,我對此感到快樂。
「裴青山!」
「怎麼?」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我問。
「隨時,只要你想。」
一個大大的擁抱,正當著那些白樺樹,我們長相擁,若說這片刻成就永恆,我們便能在白樺林中長相守。風兒也吹,葉子也落。或許吧!無數的葉書終於被我的傾訴寫滿,零落成泥,待來年又新生在枝頭。或許吧!恰如每一次我環繞臂膀,自己去擁抱自己,都會與落葉下的另一個影重逢。或許吧!後來的我也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跳動,能聽見他在我耳邊的呼吸,能如我拉著他一樣被他拉著,往前奔。
「好了好了!下一位下一位!」我又要拉著他朝前跑。
謝謝你。
「你問張波啊。」花奶奶搖了搖頭。「他呀,去上海啦!就你上回回來之後,他跟我講,說,奶奶,不言要去高考啦!他也想出去看一看打拼打拼。」
「上海啊!那麼大的城市啊!他可真有本事!」
「是啊,都有本事啦!我們不言最有本事,奶奶可喜歡看見不言了!」花奶奶緊緊拉住我的手,又抬頭看了看裴青山,把他的手也僅僅拉住,我們三個人的手就這麼疊在一起。「奶奶也可喜歡青山了,真好,真好。」
「我也喜歡花奶奶啊!」我朝她擺了擺手,「奶奶再見!照顧好自己哦!我們還要去找下一個人!」
「哎,奶奶會的,快去吧快去吧!」
走脫了花奶奶的視線,我又主動要抱裴青山一下,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