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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不急。」裴青山抽出一張紙,緩緩擦在我的眼角。山把那水都轉移走了,又有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呢?

「緩一緩,先緩一緩。應該思考最迫切的,最簡單的事情。」

「什麼事?」

「不言,今晚你想吃些什麼?」

「不知道,我沒有今天的菜譜。你覺得呢?」

「大概和昨天差不多。我們都太懶啦!翻了翻壁櫥,啥吃的都沒有了。應該挑個好時候出去趕集,或者做一些村里老人家們都愛幹的事,別看現在雨停了,但趁我們睡覺的時候肯定又要下。不過不用擔心,明天一定要放晴!有沒有膠水?那雨靴開膠了,我得把鞋底粘一粘。不然前幾天剛給你做的新鞋子踩著泥地鐵定得髒。」他翻身躍過我下床,走向雜物間探手摸尋著。

那是一雙白色的布鞋,裴青山生活的又一項巧技。

「會去到那座城裡嗎?」我滿懷期待。

「當然會去,但不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等你大一些,再長大一些。」

「我已經夠大了,難不成,再花一個月的時間我就變得比你更大了嗎?」

「如果我的時間停滯了,當然可以。」

「裴青山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特意提高了音量,我生怕他聽不見我此刻的憤懣。

「我是說,人總是要向前的,這麼著急做什麼。你的一天已經趕得上我的十天,一百天。」他這才從門框那兒探出個腦袋,笑呵呵地說著。

「你已經長大太多啦,不著急。總之會帶你去看一看,或許還得你帶我回來,我可認不清來這裡的路。」

「那就不能給個准信兒?」我早就迫不及待,我篤定裴青山早就埋藏好了關於他的生活的線索,我要把它們一一拾起,留待之後慢慢地拼湊。

「那就等你把那本書看完吧。也等我慢慢把那一封信給寫完。」

「你都寫了這麼久了還沒寫完?」

裴青山終於找出了膠水,把鞋子提過來,對著透過窗子進來的,越來越式微的光,仔仔細細地粘著我倆的鞋底。

「這麼快就要到晚上了。」他感嘆一句,才接著說:「想說的太多,落到筆下卻疊成了短短的一句,慢慢來吧。」

「沒給你的信取一個名字?或者標題?」我抱著枕頭,轉過身。

「這是一個秘密。」

我撅著嘴,嘟囔著,又是你對我的秘密。

「不著急,總會知道的。」

慢慢來,不著急,我想。反正這本書還要看那麼久,反正還要那麼久才到明日,反正這個夏天,還有很久,很久。

第12章

我和裴青山有一個約定,隔一段時間我們總會在夜裡相見。或許這個我翹首以待的相見的時刻,用重逢來形容應該更加準確,因為在每一個重逢之前,必得有一個人會把全部的心思挖空了放進鍋子裡,歲月熬湯。而這個老友重逢的間隔並不明確,幾天?幾周?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從來沒有定數———就這樣乾巴巴地等著吧,等到那湯,連帶著人兒的汁水都被熬幹掉也無妨,世界總在運轉,一切都在向前,我總能等到下一次的赴約。

我們會在綺麗的夢裡重逢,或許那兒鋪滿了花瓣,有六月風,七月雨,八月的太陽,和漫天飄飄紅葉。若你一定要問一切夢境的開始,或許它就發端於那一場永續夏天的沉淪。

就從那個亟待填寫的逗號後面,從人生譜出的第十五行之後。

在一開始,夢的大背景是八九十老電影裡會出現的香港。為什麼會是香港?做夢的人怎麼會知道,而且,就在那個夜晚,我隱隱約約地知道我正在做夢,但卻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這裡才是現實,耳邊老糖水販子的吆喝聲還能作假?眼前應接不暇閃爍在夜裡的霓虹還不是真?

不願,再不願,都會在一瞬間,被腦子裡的神經狠狠抽了一巴掌,全然清醒,半點再欺騙不了自己。響在耳朵里的,只有老風扇轉向吹動的時候,發出的「嗚嗚」噪響。眼前的霓虹像是水印,一點點在眼前退散,還原了真實之境的夜的黑暗。被迫破夢的人只得溺在這黑暗的逼迫里,徒勞無功地喘息著,妄想從四周擠壓的空氣中抽離出一點點可供呼吸的東西。再一探手,身下早就被汗液浸濕了一小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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