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建在水上,就是考慮到傳聲。只台上的樂器響起來,若無戲單,台下人聽得不仔細,差不多只能聽個響。
周圍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湯七娘子與許氏在她身邊聽得很是專注,隨著台上之人的喜悲而動容。
幸好溫嶼能研究戲服,堅持到了最後。大家紛紛道別離開,湯七娘子還不忘拉著她的手,道:「你且等著我啊!」
溫嶼笑著應下,等她們都離開之後,她也準備去向林裕和告辭。這時慶喜走了過來,笑著道:「溫東家,老爺在送客,老爺說,請溫東家稍微等一等。」
正好溫嶼也想問林裕和戲班的事情,跟著慶喜來到一間臨水的花廳歇息。花廳的窗欞卸下,為了防蚊蠅,蒙了一層極薄的紗綃。
涼風輕拂,吹來臨水怒放的菊花木芙蓉香氣。茶水香濃,點心可口,溫嶼依靠著軟榻,舒服得直喟嘆。
她以前的目標是買一口鐵鍋,後來的目標願望越來越大。
書院巷的宅子已很不錯,直到看到林裕和的宅子,溫嶼才看清,她的繡坊,生意在明州府,真真是不值得一提。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裕和急匆匆前來,連聲抱歉道:「對不住,將將把他們送走,讓你久等了。」
看到林裕和疲憊得直揉眉心,溫嶼咋舌道:「還是你厲害,換做是我,早就躺下了。」
林裕和吃了口茶,無奈道:「每年的節慶多,筵席也不停。為了人情世故,沒法子,我每年總要請兩三場,咬牙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這次是借林嬪有身孕之事辦了賞菊宴,賓客非富即貴。溫嶼前來,算是湊數了。
林裕和道:「羅員外傷了腿,今朝沒來,先前我讓慶喜將鄭氏送了回去,與羅員外交代了幾句。你放心,羅員外稱不上君子,他是個明白人,近來不會找你麻煩。」
「有勞林東家了。」溫嶼趕緊道謝,見林裕和太累,猶豫著想要告辭。
「溫東家今朝戲可聽得高興?」林裕和笑問道。
「很熱鬧。」溫嶼含蓄地道。
「筵席就是只圖個熱鬧,一些好的戲,在筵席上演不太吉利。」林裕和仿佛看穿了溫嶼的想法,無奈地解釋。
既然林裕和提到戲,溫嶼趁機道:「主要是在我,欣賞不了好戲。我盡在看戲服了。不知林東家與戲班的班主可熟悉,他們的戲服是自己,還是交給繡坊去做?」
林裕和挑眉,溫嶼看戲,只怕不在戲上。他忍俊不禁道:「你想做戲班子的買賣?」
溫嶼坦白道:「不全是,戲班子要考慮到成本,他們的戲服不算貴,除去名角,其他人的穿著,連我都能看出不值幾個錢。以巧繡坊的情況,只做幾個名角的便足夠。」
「你考慮得很是周全,除去教坊司,幾個有名的戲班,其他戲班都很窮,戲服皆自己縫製,破了縫縫補補再穿,幾年都不會換。今朝我請的是梁家班,你可聽過梁遜生梁班主?」
林裕和見溫嶼搖頭,道:「梁班主原是犯官之後,沒入了教坊司做樂師。後來梁家平反,只親人都不在了。梁班主心灰意冷之下,沒回去讀書考功名,組了一個戲班子,到處賣唱。後來戲班打出了名號,在大周都赫赫有名。京城的權貴太多,梁班主幹脆留在了明州府。梁家班有自己的戲樓,就在瓦肆里,每天開唱,一座難求。」
今朝林裕和能請到梁家班來林府唱堂會,兩人肯定私交頗深。果然,只聽他道:
「我喜歡戲,與梁班主交好,閒暇時也會唱一唱。梁家班戲服的布料都從裕和布莊買,新人小角色的戲服,都由他們自己做。戲班養著兩個繡娘,名角的戲服,皆由繡娘做。」
溫嶼遺憾不已,道:「如此一來,那巧繡坊做不成他們的買賣了。」
林裕和笑道:「非也,梁班主一心撲在戲班上,無論伶人,樂師,唱腔,甚至妝容,戲服,都要親自過目。戲班的戲服並非經常換,繡坊也兼接別的活,有時難免疏忽,梁班主早就不滿意了,想要換繡娘。」
「梁班主事事親力親為,連細節都不放過,怪不得戲班能這般成功!」溫嶼霎時高興起來,為了買賣,吹捧張口就來。
林裕和失笑,道:「戲班經常出新戲,根據角色不同,戲服也不盡相同。巧繡坊恰也是如此,你與梁班主定能投契。這些天他嗓子不好,過兩天我請他來吃茶,將他引薦給你,你自己去與他談。至於這筆買賣能否做成,我就不敢保證了。」
溫嶼起身鄭重福身道謝,道:「有勞林東家,你幫助我良多,這份恩情,我定會銘記在心。」
「你又與我客套了。」林裕和擺手,自嘲笑了聲,道:「平時我總隨手結個善緣,想著有朝一日能用上。我算得上哪門子的恩惠。」
「即便如此,肯結善緣的人也難得一見。就好比我,我做買賣以來,算計著得失,一個善緣都沒結到。」
雖是在安慰林裕和,溫嶼想了下,她確實如此,連阿山都與她漸行漸遠。
後世的人講究利益得失,所謂的你來我往,連朋友都講究平衡,恨不得用計算器算得一清二楚。究竟是保持了自我,還是錙銖必較,溫嶼一時也茫然了。
「你家什之事可有想好?」林裕和見溫嶼神色茫然,靜靜看了她一會,問道。
「我已經畫好圖樣,找到匠人算過需要的木材後,勞煩你幫著我一起去挑選。」溫嶼回過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