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倒是客氣些,朝著溫嶼客氣頷首,她站起身,道:「溫東家快過來坐。」
湖邊風大些,軟煙羅輕盈,吹起許氏的裙裙飛揚,仿若風拂過曠野上的蘆荻,幾人一時都看得挪不開眼。
小娘子們都愛美,紛紛圍著許氏說個不停。湯七娘子央求道:「六少奶奶,你回去問問六少爺,這身衣裙是府中繡娘所做,還是從繡坊做了來。」
許氏應了,道:「我回去替你問一問。」
時機已到,溫嶼這時笑著道:「說起來真是巧,六少奶奶這身衣裙,出自巧繡坊。」
許氏一怔,湯七娘子也愣住,溫嶼在明州府的頗有名,她也聽過一二。
不過巧繡坊以前寂寂無名,只聽說扇面做得還行。湯七娘子對扇面不感興趣,家中兄弟也不曾有,她並未見過巧繡坊的繡品。
「真是巧繡坊所做?」湯七娘子狐疑地問道。
「這如何能說謊......」溫嶼剛打了句,被前來的鄭氏打斷了。
「溫東家,六少奶奶與六公子新婚燕爾,你卻讓繡娘陳玉娘給六少奶奶做衣裙。這......」
鄭氏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下來,神色慾言又止。
四明書院韓盛林鬧那一場,有小娘子曾經耳聞,湯七娘子也想了起來,看著許氏,神色變得尷尬起來。
許氏想起陳玉娘是誰,畢竟剛成親,雖是楊六送她的衣裙,難免感到膈應,臉上就透露出幾分不悅。
鄭氏看著大家的反應,心裡得意,斜撇著溫嶼,道:「溫東家,開門做買賣,別只管著賺錢,這人的品行才最最重要。你這般做,豈不是存著心給新婚夫妻添堵?」
錦繡坊羅員外丟了林裕和這個大客戶,明里暗裡使絆子。要是平時,溫嶼退一步也就算了。
但關乎著巧繡坊以後的買賣,溫嶼肯定不會忍。
「鄭娘子,我比你年輕,按理說年輕人該尊著長輩,可惜有些長輩,為老不尊,就怪不得別人。不知鄭娘子可有讀過書,可知倚老賣老這句話的意思?」
平時大家有個口舌不快,言語也拐了十八個彎,說得極為委婉。
像是溫嶼這般辛辣直接,大家小娘子何曾見過,暗中興奮不已,瞪大眼興致勃勃看著。
鄭氏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厲聲道:「在座的各位,莫非都沒讀過書不曾,誰像你這般,讀過幾本書就到處冒充讀書人!」
「讀書人冒充不來,就像你一樣,只能充作員外郎的妻子,可惜朝廷不給你誥封,你稱不了夫人。」
溫嶼將羅員捐官得虛名的事情,不留情面直言譏諷。鄭氏氣得嘴唇都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品行與名聲,名望,地位,自己往臉上貼可不算,頂多最後得個臉皮厚。」
溫嶼不給鄭氏說話的機會,口齒清楚,條理清晰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故意挑撥離間,是因為林東家原本在你家的錦繡坊做衣衫,現在林東家改在巧繡坊做,我擋了你的財路了。」
她淡然一笑,道:「同行相爭本屬正常,但你要爭,也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為何林東家不在錦繡坊做衣衫了,只因為你錦繡坊做得丑啊!」
「你,你......」鄭氏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臉色發青,手指著溫嶼往後退,她的婢女趕緊上前,攙扶著她坐了下來。
「再說六少奶奶這身衣裙,乃是巧繡坊的繡娘黃氏所做,陳玉娘只是在旁邊指點。六公子早就聽過陳玉娘的名聲,他是明理之人,從不信這些毫無根據,牽強附會的傳聞。照你所言那般,六公子今年該落榜才對,偏生六公子高中了秋闈。林東家也不信這些,莫非,他們的見識都不如你?」
溫嶼步步逼近,一字一頓道:「這就是讀書的意義,不是拿來顯擺,而是能明事理。四季變換,日月交替,颳風下雨,這叫自然變化。五月不叫惡月,五月正是麥收時節,插秧種穀,代表著新生,有盼頭。生在五月的人並沒有罪,生在任何時辰的人都沒罪!」
以前林裕和也有克父克母的名聲,雖然溫嶼沒有指出來,大家都心知肚明。
再看林裕和今朝的富貴,結果不言而喻。
鄭氏慘白著臉,靠著婢女不斷喘粗氣。大家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水榭邊的爭執,早有人去回稟,林裕和帶著楊六方嬤嬤他們走了過來。
大周民風開放,大庭廣眾之下,大家也不講究男女之防。林裕和抬手團團見禮,笑道:「水榭邊涼快,你們小心些著涼。」
「咦,羅太太可是身子不舒服?」林裕和關心不已,對方嬤嬤道:「嬤嬤你快扶羅太太回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