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嶼卻不打算這般做,一是繡坊缺少繡娘,繡坊地處的地段根本沒多少客人,繡娘也不夠。二是這些小物件太多,要做出新意太難。三是好的布料要配繡工高超的繡娘,才不會埋沒了輕羅容軟煙羅這等貴重的布料。
溫嶼在書畫店看到許多書籤賣,從昂貴的玉骨,金銀箔,紫檀花梨木,緙絲錦緞等絲織,到便宜的竹木,花樣繁多。
其中緙絲錦緞做工複雜,從織布時就用經緯織法,織出各式花紋。輔以流蘇,各式珠子做點綴。也有用顏料作畫,繡花做出花樣。
絲織的書籤始終偏薄偏軟,有些刷漿糊後曬乾,令其變得硬挺厚重,
秋闈在即,陳玉娘還在趕製麗娘的銷金裙。用流蘇珠子點綴本錢貴,又時日緊迫,繡花來不及。用漿糊等加硬,繡坊沒人會這個手藝。
溫嶼打算直接用顏料作畫寫字,中間填塞楮皮紙解決薄軟的問題。
書畫店的楮皮紙,百張大約在五錢銀子,一張紙可以裁剪成至少二十個書籤用紙,成本非常便宜。
有荀舫這個不用付工錢的夥計,溫嶼當然要物盡其用。去書院巷買回各式顏料,再買了兩隻最細的羊毫筆,連著五十張楮皮紙,一共花去一兩八錢銀子。
荀舫被溫嶼指揮著作畫寫字,臉黑臭如鍋底。
「等玉娘趕完手上的活,就可以給你做新衫了。」
溫嶼還剩下一匹青色綢緞的陳布,以前就答應高狗兒官司之後,這匹布獎勵給他做新衫。
官司後太忙,黃氏陳玉娘都不得空,做新衫的事情就擱置了。
溫嶼只當做記憶不好,重新拿出來激勵荀舫。
「這匹不值錢的陳布,你早就許諾給我。我不提,你就當做忘了,如今你還趕拿出來說道,莫非你當我七老八十老糊塗了不成」
荀舫呵呵冷笑,蘸了顏料,作勢要往溫嶼可惡的笑臉上抹。
溫嶼往後躲開,面不改色道:「總歸你有新衫穿,就別在意太多細節。」
「陳玉娘手上的活完工之後,還要縫合這些書籤,哪來的功夫給我做新衫?」荀舫板著臉,瞪著溫嶼很是生氣。
「還有黃氏,黃氏也快完工了。」溫嶼笑吟吟安慰他,「別急,好東西總歸不怕晚。」
「我不要黃氏做,她做得不好。」荀舫挑剔得很,他不計較陳布,但有好的繡娘,絕不選次一等的。
溫嶼翻白眼,很是隨意答應了,「行行行,讓玉娘給你做。」
荀舫當然聽出溫嶼的敷衍,他哼了聲,「我不與你計較,只你這些東西,可會太直白?」
「中狀元,金榜題名,蟾宮摘桂,升官發財,必須高中,一飛沖天,仗劍天涯,萬古流芳,風流倜儻,貌比潘安,錢多人俊。」
溫嶼一口氣念了許多她讓荀舫寫的字,咄咄逼人道:「這不叫直白,這叫坦率!你說說看,讀書是為什麼?人活著又是為什麼?呵呵,荀公子,做人別太虛偽!」
荀舫盯著溫嶼,冷笑道:「好好好,左右你都有理。就算我虛偽,我認為這些,實在太過羞恥。」
「那春宮話本不羞恥,這些話本賣給誰了?」溫嶼回擊道。
春宮話本一本至少要三兩銀子,尋常百姓可買不起。買得起的都是士紳富翁,讀書人是最重要的客人。
荀舫被她噎住,道:「反正到時候賣不出去,又不是我虧錢。」
「賣不出去,我也認了,只當做一個嘗試。」溫嶼道。
要在琳琅滿目的書籤上殺出重圍,溫嶼只能劍走偏鋒,借著秋闈的契機,不但與現有的書籤搶生意,還與寺廟搶生意。
大家要圖個好彩頭,為了高中去求神拜佛,寺廟的香火格外鼎盛。
過了兩天,陳玉娘終於做好銷金裙,溫嶼看到捧在手中幾乎不肯撒手,尖叫著道:「好美啊!我也想要!」
裙子輕盈,如煙如霧。用金線勾勒出的各式星星,藏在十二幅的裙擺間,輕輕拂過,星光熠熠。
陳玉娘的手藝高超,看不到任何的線頭以及縫合痕跡。整條裙子,渾然天成,仿佛從早間的雲上扯了下來,來不及隱藏的星星墜落其中。
黃氏更是看呆了,她與溫嶼不同,看的是針腳,繡技。
「真是厲害啊!」黃氏喃喃說著,對陳玉娘的本事,真正心悅誠服。
陳玉娘也不謙虛,道:「太趕了些,要是時日寬裕,還可做得更精細,只可惜了這麼好的料子。」
溫嶼放下衣裙,笑著道:「你也要給別的繡娘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