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看向秦氏,兩人都驚喜不已,手上拿著的一個月工錢,一時有些燙手。
秦氏將銀子遞過來,期期艾艾道:「東家,既然繡坊還要繼續做活,不若,等做滿一個月之後,我們再拿工錢。」
「不用,該你們得的,我一個大錢都不會少。」溫嶼擺手,讓她收好。
溫嶼道:「只是以後的契書,要重新簽訂。我須得重新畫花樣,耗費的心血且不提,筆墨紙硯與顏料的價錢貴,成本亦會貴上去。做好的扇面,三七分成,我只能分你們三成的淨利。若你們覺著妥當,我們這就重新簽訂契書。」
兩人沉吟了下,原來的花樣不能用,重新畫花樣,確實要費錢費神。
碎布包里的銀子,結了她們兩人的工錢,再加上欠林氏她們的工錢,統共剩不了幾個大錢。
看著溫嶼身上已經快磨穿的衣袖,天天吃的寡淡粥面,灶房裡空著的鐵鍋灶口,黃氏率先道:「東家是爽快人,我也爽快些,三成就三成吧。」
秦氏跟著應下,溫嶼也不多言,重新寫了契書,讓兩人簽字畫押。
溫嶼等著契書墨汁干,道:「筆袋簡單,用雙層的碎布,在上面繡些竹子,松樹,蘭花等吉祥喜慶花草。你們將碎布帶回去做,等我花樣畫好之後,再通知你們。」
「行。」黃氏笑了起來,與秦氏分拿些碎布,卷上幾樣繡線,告辭離開。
溫嶼收起餘下的碎銀,見荀舫走進屋,忙側轉身擋住他的視線。
荀舫眼神盯著碎銀,手神不知鬼不覺伸過來,布包被奪走。
「就這點銀子,你也要搶!」溫嶼怒了,趕緊去搶回來。
荀舫手一抬,溫嶼便被掀到一邊。他拿出一塊碎銀對著亮光仔細打量後,放回去再拿了另外的一塊。
「這是庫銀。京城的貴人,是來自大內?」荀舫問道。
溫嶼一愣,先將布包奪回來,再警惕地問他:「你如何知道?」
「庫銀的字還在呢。若不是大內,你敢拿庫銀......」
荀舫手作勢在脖子上抹過,狐疑地打量著她,道:「溫奸商,你不會利慾薰心,真為了幾個錢,連命都不要了吧?」
「我是要錢不要命,故此你別打我銀子的主意。」溫嶼順著他的話回道,拿起剪子,將黃氏她們未繡完的扇面剪掉。
荀舫盯著溫嶼半晌,忽地笑了,在繡凳上坐下來,拿起一片溫嶼剪下來的扇面,好整以暇問道:「餘下的那些扇面布,你只能做些最普通尋常的扇面,賣不了幾個大錢。既然你一心想要賺錢,何不趁機搭上貴人的路子發大財?」
打算多賣幾幅花樣,人家都不屑一顧。想要攀附貴人,也要有能拿得出手的籌碼。
她如今的狀況,不具備任何抗風險的能力,一朵小浪花撲起,她便會搖搖欲墜。
歷史上諸如呂不韋,沈萬三,胡雪岩等與皇家朝廷權貴走得近的大商人,最後下場都不大好。曹寅曹氏替皇帝管織造,烈火烹油花團錦簇,連著李煦幾大家族,不過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結局。
溫嶼是想掙錢,但她不會一股腦扎進去送死,亦不想費心神與官府周旋。
哪怕她清楚,買賣稍微做得大一些,絕對避不開與官府之間往來。等到她有足夠的底氣上桌時,再去想這個問題。到那時,至少能少賠些笑臉,少彎些腰。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溫嶼閒閒道。
荀舫頓了下,目光沉沉望著溫嶼。片刻後,他緩緩笑了,道:「你倒看得通透。那兩個繡娘,在你手上能走過一遭,算是你手下留情了。」
「呸!」溫嶼罵了句,面不改色道:「我做買賣,向來公平厚道。繡娘有多少本事,就賺多少錢,我不會虧待她們。」
「呵呵,溫奸商,好一個貴人賞賜。花樣究竟拿到多少銀子,你故意忽略過去,強調貴人的厲害,讓她們害怕緊張,誤以為你只拿了她們看到的那點銀子。你再痛快與她們結清欠債,給她們月錢,引出會繼續做扇面的事,順利降分成。」
荀舫一下沒一下撫掌,眉毛上揚,「先前給四成的淨利,是你的以退為進,那時你一窮二白,只能許以高利。她們嘗到了甜頭,不由自主被你牽著鼻子走。她們也不想想,如今幾把扇面,賣掉之後能得多少錢,肯定比不過拿月錢划算。」
溫嶼面無表情道:「心中有佛,見萬物皆佛。你心中有糞,故所見皆糞。」(注)
荀舫被罵也不生氣,嘴角不由得上揚,微笑道:「吉利郎肯定清楚你拿了多少錢,你給了他多少好處?」
荀柏來找她,他並不在意,反而還認為是荀柏以上欺下。他對阿山的分析,亦勉強有幾分道理。溫嶼見他還算有幾分人性,只道:「與你有何相干?」
「別被他惦記你這幾個錢就好。」荀舫懶洋洋回應,抱起手臂,朝她挑眉:「發了財,你不會聲張,酒席是吃不上了,我也不為難你。不過,雞蛋不能少。」
吃吃吃,就知道吃!
溫嶼白了他一眼,嘲諷道:「你莫非與雞有仇?」
荀舫冷笑道:「呵呵,你還要畫花樣,去書院賣扇面。河都沒過,你就想拆橋了?」
溫嶼到這裡之後,只嘗了幾顆油渣,已經許久未曾聞到肉味。
她是舍不下書院的客戶,書畫方面,荀舫遠比她厲害,等下還要用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