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不餓嗎?」
紀襄搖頭,她從來沒有哪一日如此累過,疲憊感讓她根本沒有胃口吃飯。
此處官驛不大,驛卒給別的廂房拍門送水的聲音很是清晰。夕陽透過小窗,斜斜映照出兩張年輕美好的面容。
司徒征皺了皺眉,向外走去。紀襄坐起來,透過窗戶看到他彎腰在走廊的水缸里淨手,又折返回來了。
「我給你塗藥。」他淡淡道。
第37章
紀襄下意識應了一聲,正要道謝,謝字已經出口,才反應過來。
她遲疑了片刻,道:「我自己來吧。」
「也好。」司徒征沒有堅持,將藥膏放在了床邊,自己則是背過身去。
紀襄出發的行囊是畫墨替她收拾的。畫墨還特意叮囑了幾句,漢陽沙大風也大,夜裡比京城冷,且官驛的床未必乾淨,是以特意給她備了幾條厚厚中衣中褲。
她才彎腰坐起來,就忍不住「嘶」了一聲。她一動,身上就疼,而這厚的中褲在經過一日騎行變得堅硬起來,十分難脫下。片刻,她就氣喘吁吁,額頭冒出一層細汗。
廂房窄小,窸窸窣窣的脫衣動靜就比尋常明顯幾分。
倏然間,司徒征轉過身,聲音比平日裡低沉幾分:「還是我幫你吧。」
紀襄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靜靜地和司徒征對望片刻,一張原本就紅的臉,越發紅了。
她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司徒征心內好笑,低聲命令道:「睜開眼。」
她不聽,索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執意不想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司徒征沒再管她,她雪白嬌嫩的肌膚上大片的紅,睡上一覺就會變青紫。大約是騎裝和中褲都很厚實,倒是沒有擦傷。司徒征動作輕柔,給她抹上了藥膏,道:「好了。」
紀襄這才放下手,莞爾一笑,向他道謝。
司徒征凝望她片刻,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會在這種地方對受傷的你下手?」
「那你也不是一個不求回報的大善人呀......」她小聲道,又給自己辯解,「我不是說你不好,你已經對我足夠好了,我很感激。但你也要容許我會害怕呀。」
他微微一笑道:「那你再選擇一次。我可以明日就送你回去,延遲婚約的事我還是會幫你,也會繼續和談氏爭鬥。但之後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紀襄不假思索道:「我要跟著你!」
說完,她有些羞窘,但還是堅定地重複道:「我要跟著你。」
司徒征面色不改,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問:「還有其他地方難受嗎?」
「有,」紀襄苦著臉訴苦,「我一動腰就很疼,躺著倒是會舒服不少。」
「那你躺著吧,」他的聲音里似乎帶了點愉悅,「我走了。你好好歇著。」
紀襄乖乖點頭,目送他走出去後,才發現褪下的中褲一直沒有穿上。她閉了閉眼睛,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還有些藥膏的黏膩。她等到干透,才慢吞吞地穿好,躺下。
這些動作已經令她很吃力了,可就是毫無睡意。
她躺在一隻硬枕上,想起路上見到的莽莽黃原,這般粗獷光景,是她從未見過的。雖然身體疲累,卻覺得十分滿足。她下馬時,聽到司徒征的下屬提到大約明日中午就能到漢陽用午膳,只要再騎半日,就可以熬過去了。
還是非常值得的。
紀襄打了個哈欠,又有人敲門。她還以為是司徒征,知他會自己推門,便沒有動。
外邊卻是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喚了一句「姑娘」。
紀襄實在難受,就喊她自己進來。來人三四十歲的年紀,膚色微黑,嘴邊兩條深深的紋路,自稱是醫女,來替她按蹺一番。她上下打量了紀襄幾眼,誇她美貌,又讓她背過身去。
醫女年紀不算大,說話語氣和臉上神態卻很慈祥,給紀襄按蹺的動作不輕不重,又給紀襄針灸了一會兒,很快就讓紀襄哈欠連天,渾身都舒暢不少。
紀襄困得迷迷糊糊時,見她告退,連忙坐起來要給她銀錢。這醫女笑著擺擺手,說已經有人付過,拿上自己的醫箱告退了。
她重新躺下,忘記問她是誰請她來的了。不過,這其實也不必問的。
不多時,又有驛站的僕婦端著一碗棗粥和兩張肉餅進來。看著紀襄吃完,又打水服侍她洗漱,十分周到。等紀襄入睡時,身上已經好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