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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阮舒窈並沒心思深究他是否有害人的本意:「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你不必跪在外頭,自行離去便好。」

天鵬抬頭向屋內望去。

一空背對著他,緘默不語。

沉寂片刻,天鵬巍峨起身,神情透著一絲落寞沉步離開。

***

暮色絢彩,金光灑滿整個禪院,高聳入雲的古樹下阮舒窈跽坐木台,雙手規矩置於身前。

遠望山巒疊嶂,雲霧繚繞,仿是隔絕了塵世喧囂。

一空掌心合護著念珠,面朝山谷禪坐。

「可記得,夢到過什麼?」他問。

「很多。」阮舒窈深吸一口氣,腦海浮現出各種各樣的夢境,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有的悲傷,有的快活,有的分不清。」

微風拂過,幾片紅葉落在霧汽瀠瀠的水面,悄然盪起漣漪。

「心疾滋生瘴魘,非一朝一夕。明心見性,接納一切。放下執念、畏懼。心中無塵,即白日青天。」一空慢條斯理的聲音好似溪流淌過雪澗,普照出一抹暖陽。

阮舒窈側過臉剛好對上他凝來的視線,眸光里透著智慧純淨。

一空指腹掐住佛珠,眼波微漾。

二人四目相望,時間仿是變的很慢。

「我還是不太明白。」

純淨的氣息給阮舒窈一種洗滌心靈之感。她不知如何去做,才能使心中無塵。

「眾生自困於囚室,念念之間,急欲近利,受俗世紛擾,冥然不知真我,要控制雜念,需不為自我設限,使內心明淨。」

一空注視她片刻,氣定神閒的補充道:「你也不必過分苛刻,坦然接納一切。由心而動,由心而定。」

山谷餘暉傾灑,阮舒窈小臉緋紅,幾載韶華渾噩,她恨不能剜去那段記憶,小和尚卻勸她坦然接納。暗自耷下眸光腹誹,是蠱不在他身上,他不知惑亂。

一空目光沉著,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娓娓開口:「蠱只是一種表象,你從心底畏懼它,就會無限放大它。」

話音戛然頓住,他轉眸凝向深谷:「雲鼎峰上收藏諸多經法,《六祖法寶壇經》或可為你開悟,從西崖登雲鼎峰隔叄仟石階,你踏朝露見晨光,每日抄經,心境自會有所不同。」

阮舒窈微微頷首,無聲應下。

懷著幾分緊張,她放低柔紗般的嗓音:「還有一事,想向聖僧求解。」

經歷岩洞際遇,她的注意力開始偏離自身,內心充盈著未知的敬畏,不屈。

一空闔上眼眸,薄唇微啟:「天上星斗隕落,命犯三重災關。未實之事,變化莫測。」

「浮屠寺下所見所聞,懇請女施主,不要對第三人說起。」

他不知浮屠寺下阮舒窈在幻境中看到過什麼,他也不想知道,更無法開口告知她,自己看到的畫面。

阮舒窈默然片霎,都說天機不可泄露,一空的話卻再明顯不過,還沒有發生的事,變化莫測,也許會因為當下貿然的抉擇而發生改變,只有順其原有軌跡發展,關鍵時刻才能扭轉乾坤。

***

雲鼎峰嵌青山之巔,常年白霧繚繞景色飄渺。

阮舒窈手抄法經已有月余,偶爾還是會四肢酸痛,剛開始董鶴年執意送她,這幾日只道遇見些熟人要陪。

藏經樓中除了經書還有諸多字畫,武林秘籍之類,一空未當她是外人,隨她翻看。

無論是至高武學,還是山水游旅,她都很有興致,也淺嘗到了讀書的樂趣。

一空允她離去時自行挑些帶走。

是日暮靄沉沉,阮舒窈本提前回了西崖禪院,想起榭台還曬著幾本未抄的經書,若晚些下雨便全糟蹋了,也顧不上狂風大作,提起裙擺踮腳往山頂跑去。

電光火石劃破天際,驚雷未熄,一嘶駭人的聲浪韻動崖谷。

她又聽到了那奇怪的聲音,這一次,仿是在耳旁哀嚎。

電閃雷鳴把烏雲撕裂,瞬間整個雲鼎峰被照亮,她驟然屏住呼吸。

山雨如注,從和尚健碩身軀流淌,腥紅眼眸泛著淚光,他赤膊而立,脖頸青筋暴起,仿是對抗著無盡苦痛。

「呃~」一空極力掐住自己的喉嚨,看見那麼姝影時已來不及閃躲。

「走。」

「走啊!」

阮舒窈不禁心中一悚,踉蹌著往藏經樓跑去。

她有些看不真切,馬馬虎虎關上門,良久萎身癱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起伏。

一空曾囑咐過她,入夜,急雨,不許上山,

當時還以為是小和尚體恤她,如今看來,大有奧秘。

藏經樓外電光如晝,嘶若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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