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新年了,內閣掛印的那一日,前幾日二殿下把陛下堵在寢殿,兩兄弟關起門來也不知說了什麼,終於是勸好了一條筋的陛下撤回成命,打消了這個念頭。
江芸芸是最後一個離開內閣的,得知周發遞來的消息後,伸手接住終於飄下來的冬日雪花,輕輕突出一團白氣。
「李府……李府請您速速過去一趟。」她剛出皇宮大門,就看到樂山撐著一把傘站在馬車邊,見她出現,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張道長也過去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李東陽確實一直體弱多病, 之前為國事強撐了數年,致仕後就一直大門緊閉,謝客養病, 之前聽聞江芸受傷是他難得主動出門的一次。
那一次,李東陽身上的病弱已經很是明顯,身形孱弱,面容憔悴, 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佝僂著,呼吸是不可抑制的沉重, 那一日,他強撐著病體堅持親自來找江芸,用充滿腐敗老病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江芸芸的額頭, 卻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嘆了一口氣。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李東陽的年歲已經看到頭了。
江芸芸趕到李家的時候,李家愁雲慘霧, 李兆先失魂落魄站在門口,對面的朱夫人雙眼通紅,被人扶著才勉強坐穩。
空氣中是揮之不去的濃郁刺鼻的藥味, 屋內明明有不少人,卻連著呼吸聲都微不可聞,提著藥箱匆匆趕來的張道長坐在李東陽身邊, 摸著鬍子, 眉心緊皺。
李東陽躺在床上,年歲垂垂, 起伏的胸膛都格外微弱。
「怎麼樣了?」江芸芸上前一步, 呼吸逐漸放輕, 低聲問道。
張道長搖了搖頭,抬頭看她,片刻之後面容悲憫,但又有些平靜:「年歲已至。」
江芸芸身形一晃。
李兆先眼疾手快把人扶住,聲音是強忍住的哽咽:「爹早就說過這一天了,當時就交代我,想要見你最後一面,今日午後剛吃了飯突然昏迷,我就趕緊來找你了。」
江芸芸聽得腦子嗡嗡的,有這麼一瞬間,她似乎聞到了那股在濃郁藥味籠罩下的腐朽的味道。
那樣的味道,她在當年那間灰暗,不透風的客棧中第一次聞到。
那個時候她還懵懵懂懂,不知這樣的味道代表什麼。
張道長環顧四周,就打算拎著藥箱準備離開。
「張道長,不再開點藥嗎?」朱夫人見狀,連忙起身把人,口氣卑微地請求著,「馬上就要過年了,再讓他……讓他過個年吧。」
距離過年還有五日。
張道長為難,悄悄看了一眼江芸芸,又見江芸芸似乎心思不在這裡,便又自己想了想,委婉說道:「怕有些難了。」
朱夫人捂著嘴巴抽泣著。
江芸芸回過神來,艱難眨了眨眼,對著張道長懇求道:「還請幫忙。」
張道長左右為難,但看著屋內凝滯的氣氛,只能哎了一聲,把肩上的藥箱拿了下來,嘆氣說道:「那我去擬藥方,只是這方子肯定是不便宜的。」
「不礙事的,不礙事的,我們願意出錢的。」朱夫人趕忙應承下來,「張道長這幾日辛苦了,定不會虧待您的,小娟,你帶張道長去隔壁屋子寫藥方。」
「爹,江閣老來了。」等人走後,李兆先輕輕推了推李東陽,喊了好幾聲,原本昏睡的人這才緩緩睜開眼。
他的眼神渾濁空洞,片刻之後才看清面前的人。
「師妹。」他輕聲喊了一聲。
江芸芸勉強露出笑來,坐在他床邊的圓凳上,握著他顫巍巍的手:「在呢,前幾日楠枝來信,說找來一塊婺源的墨,名叫桐油煙,我還打算今年拜年的時候給您帶過來呢,都說那個婺源墨是留取烏金千秋照,墨痕經久不褪、磬香濃郁,最合適師兄寫字畫畫了。」
李東陽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回應著,臉上也跟著露出細微的笑來了:「有心了。」
江芸芸緊緊握著他的手,盯著那張已然衰老得走到人生末點的人,突然哽咽,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李東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
李兆先也不墨跡,直接站了起來,帶著繼母和一大家子人都出去了,只是出門前,忍不住紅著眼睛往裡面看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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