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因為她是女人,更多是誰也不敢在她身上下注。
就目前來看,她的贏面也確實不大。
「至少你是真心的。」李東陽低聲說道,「而且我就一個獨子,磕磕絆絆到現在,他考上功名我擔心,考不上我也擔心,我想著,若是你,至少能讓國事安穩,他也能做個快樂的農家翁。」
江芸芸沉默,隨後起身行禮:「定然不負首輔期望。」
李東陽看著她笑:「坐下吧,我也是有私心的,這世上如你一般的人,太少了,我見久了,實在難以忘懷,老師當年……當年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不要難過。」
江芸芸低著頭,小聲說道:「已經哭過了。」
「哎,好孩子。」李東陽嘆氣,「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幫我參謀參謀。」
「師兄請說。」
「徵伯到底要不要再考,真不考了,如何安排他的去處,我二十八雖才生下他,出生僅四個月生母就病亡了,我照顧的也不盡心,如今年老了,也開始操心起孩子的事情了。」
「徵伯還想考嗎?或者說,他想做官嗎?」江芸芸說道,「他如今已是舉人,若是去偏遠地方做個縣令,想來陛下會看在您勞苦功高的份上,同意這個事情的。」
李東陽想了想:「怕是不願意,我也不舍他受累。」
「那若是不做官,回家做個田家翁?」
「也是可以,只怕後代徹底要斷在他手裡了。」
「那師兄是打算他保持一種奮鬥,但同時不太勞累?」江芸芸又問。
李東陽捏著鬍子,滿意點頭。
江芸芸笑:「師兄既然早有打算,何來問我。」
「畢竟和你有關,也想看看你的想法?」
「師兄請說。」江芸芸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我聽聞你在揚州去府學裡教過書,覺得教書這份事情如何?」李東陽問。
「頗有樂趣,但是煩起來也是真煩。」江芸芸老實巴交說道,「學生大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難以管教。」
「他學問是過關的,就是一直沒個運道,我打算為他開一個私塾,一來能一直保持讀書的狀態,二來也給小輩們立個榜樣。」李東陽笑說著,「但是偶爾請您這個小狀元去上幾節課,您意下如何?」
江芸芸笑:「我這招牌打出去,師兄不怕找不到人。」
「別以為我沒打聽過。」李東陽得意說道,「你在府學的課可是滿員,還有人特意跑過來聽,還有你辦了一個女子學院,南直隸都有人特意送女孩來讀書的。」
江芸芸吃驚:「這消息傳的這麼遠,但也有一點不對,不是我辦的,是一個耕讀人家的女孩,姓沈名遙的姑娘辦的,我也只是求上幾節課。」
「真的?」李東陽不信,「外面的人都說是你辦的,還說你江其歸志向遠大,要讓天下的女子都讀上書呢。」
「我要有這本事……」江芸芸嘆氣,「那該多好啊。」
李東陽緊跟著安慰道:「因這你之事,你知道京城中多少人開始想起要抓女孩讀書了嗎?前日被擢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的黃珂你可有印象,她家有一女兒不過七、八歲,聽了你的故事,現在讀書讀的可認真了。」
江芸芸震驚:「當真。」
「當真。」李東陽點頭,「你就是不愛出門赴宴,社交一下同僚,但說起來也是沒辦法,你也知現在科舉不易,這麼多考試的人,三年才考中三百個,但是男孩讀書這麼多,除卻天才神童,大部分人也就這個水平,體現不出書香世家的本事,得了你的事的啟發,一個個女孩家也都開始讀書了。」
江芸芸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好事。」
李東陽想了想沒下定論,只是說道:「不好說,萬事萬物都要靠後人的說法了,但如今風潮已到此處,也由不得你我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芸芸,面容感慨。
他說著,突然又嘆了一口長氣:「你都不知當日得知你女子身份的消息,我有多震驚,反反覆覆確認了好幾遍,突然不敢開口,後來老師來了,老師,老師大概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叫我們由心而已,我是傷心,卻也不知如何自處。」
江芸芸沉默。
「這些年你也別怪我,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李東陽說。
江芸芸點頭:「這些年師兄遠在京城,亦然是獨木難支,哪裡管得到我哪裡,但揚州也鬧了不少事情,能平安落地,想來師兄也是出力不少。」
李東陽摸著鬍子沒說話。
「都天黑了,我也該回家了。」江芸芸站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