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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瞭然。

說來說去,成了內閣和兵部的事情。

蘭州三方對罵,原來是罵給京城聽呢。

內閣壓著,怕是在想解決的辦法。

「都拿來,我看看。」朱厚照冷臉說道,「此事要倒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裡的問題。」

其實說起來,內閣也很委屈。

因為這幾年收成都不好,最重要的浙江也是亂的,賦稅收不上去,他們和六部也商量過錢的分配問題,奈何各部各個都說自己的事情是緊急的,耽誤不得。

這幾年年歲不豐,賑災的不少,浙江之前平叛就花了不少錢,所以庫中也實在沒有餘量了,內閣只好各自收緊錢袋子,其實也不止蘭州,邊境九鎮都是自籌糧食的,只是蘭州倒霉,這次因為蒙古的襲擊,此事被徹底掀開帘子,暴露在世人眼中。

「這事怪我們做什麼?」焦芳率先發難,「別的地方都籌到錢了,怎麼就蘭州特殊一些,衙門為什麼不給他土地,衛所要多少給多少不就好了。」

「蘭州是經過一輪清丈的,成績斐然,還得了先帝表彰,這是當年蘭州上的摺子。」王鏊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陳舊的摺子,看了眼眾人,補充道,「江芸寫的。」

李東陽沒看,他在內閣已經多年,這事也是他在的事情,所以對裡面的內容依舊清晰。

焦芳接過去一看,隨後冷笑一聲:「倒是一如既往的大膽,就連軍屯的田都算計進去了,怪不得衛所他們自己沒錢,這點田給誰看,我看現在蘭州兵力羸弱,就是她的問題。」

楊廷和看完後卻持有不同意見:「這個算法很對啊,如今衛所的人數是固定的,且往往有逃兵,所以很少是滿員的,而且當時清丈是按照人頭的最高配比的,按道理日常開支就是有盈餘的,這邊衙門的公帳會撥一成給軍營作為日常維護城防的開支。」

「剩下的土地,若是富戶不願意原價購買的,半價折給百姓,免了第一年的賦稅,她甚至還讓肅王拿出五百畝土地做了養濟院,孤獨園的公田,不得買賣,真是厲害。」

說到最後,楊廷和也不免有些咂舌。

能從藩王那邊拿到東西,那可真是第一人。

他很早就知道江芸的厲害,但外面人說的那些事情又都說的太籠統了,所以他一直對這樣的說話報以懷疑,但看了這份摺子,他卻又不得不確信,江芸是真的有本事的人。

有些人敢想,卻不敢落實。

有些人埋頭干,卻說不出來。

但江芸不一樣,她不僅能說,還能說得漂亮,說得通俗易懂,她還能幹,干到眾人信服,四方協調,最後圓滿收尾。

「問題出在哪裡……」李東陽沉聲說道,「大家應該心知肚明。」

內閣三人也跟著不說話了。

「我們沒錢,我們有什麼錯。」焦芳不高興說道,「之前江芸也都是力排眾議給各地撥錢的,我就不信要是都用在實處上了,就停了兩年,就沒錢了。」

這一點王鏊也是這麼想的,委婉說道:「怕還是有別的隱情。」

「那也要有證據。」李東陽眉眼低垂,看著摺子上熟悉的字體,沉默半響後繼續說道,「陛下對於這個說辭,到最後只會責怪到內閣身上。」

楊廷和猶豫說道:「我聽聞德輝兄的兒子王守仁就在蘭州,不若請他去幫我們看看。」

「不對,王守仁遠隔大小松山,他是怎麼知道蘭州的事情的。」焦芳突然敏銳問道,「算算日期,他知道的,比我們還早,他哪來的消息?」

—— ——

若是江芸芸在這裡,肯定對面前的王守仁模樣大吃一驚。

王守仁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留著的鬍子也亂糟糟的,整個人有些邋遢,唯有那雙眼睛還一如既往的明亮。

他坐在高高的城牆上,空氣中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火燒味,天色一直亮不起來,整座蘭州城便一直是朦朦朧朧的感覺。

今日天色微明之際,『王』字大旗豎起後,周青雲當機立斷帶人把外城城門全都關起來,徹底斷了兩路蒙古人的交接。

城內蒙古人悉數被俘虜,城外的人見外面灰塵四濺,只當是大量援軍,亂了心智,陳繼則立刻帶人大喊『援兵已到,投降不殺』,王守仁則斜後方打散攻城的隊伍,如此蒙古軍大亂,含恨離開。

蘭州得以保存,卻已是血肉模糊,屍橫遍野。

城中有人大笑,也有人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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