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日一閉上眼就是江芸,其實認識這麼多年,江芸很少主動來找他,尤其是她也進了內閣後,兩人私底下的相處都是點到為止,就怕同僚,甚至首輔多想。
但江芸實在太耀眼了,哪怕他遠遠看著都會欣賞喜歡,更別說這麼多年來同一官署朝夕相處。
「她能活下來就很幸運了。」謝遷嘆氣,「當日的事情你可曾看到,我剛下值,正好看到,真沒想到啊,你小師妹都離開這些地方這麼久了,這些人還會千里迢迢趕過來,密密麻麻的人頭,就堵在路口,那萬民傘,真的有一萬多個名字,蘭州說是進貢祥瑞,但可是蘭州衛的人親自護送過來的,還有那個徽州,那母女真有本事,找了這麼多人的簽請願書,聽說有衙役護送呢……」
謝遷站在人群中,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江芸的光芒。
太耀眼了。
所以招人嫉妒了。
「真不是我說,這要是男的,那個位置估計要趕在我們之前摸到了。」謝遷無奈訕笑一聲。
李東陽沉默:「那就這麼抹去她……」
「這樣是最好的,直接讓她回揚州去吧。」謝遷說。
李東陽欲言又止,可到底沒有說什麼,隨後沉默地轉身離開。
冬日的風吹到臉上生疼,臨近年關,內廷的人不多,禮部打算趕在過年把登基大典辦了。
他低著頭走路,走到一個角落裡,突然一個小太監跪在她面前。
「馮三?」李東陽不解,「快起來,這還是做什麼?」
「江如琅死了。」他抬頭,目光帶著破釜沉舟的悲痛,咬牙說道,「只要李閣老能穩住內閣,我就能讓老師,以官身回家守孝。」
李東陽震驚,他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該震驚哪一個。
「三年,那就讓他們再鬧三年。」馮三冷冷說道,「三年後,我定然要老師風光回來。」
「這,這不行……」李東陽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這些年來,您對老師百般照顧,她對您也是心照神交,現在你也不要她了嗎?她就剩下您一個人,你也護著她了嗎?」馮三抱著他的大腿,垂淚痛哭。
「求求您,救救我老師,她真的是很好的人,若是白身回家,她會死的,那些人會把她撕碎的,救救我老師,求求你了。」
李東陽如雷轟頂。
老師的話突然在耳邊一聲接著一聲迴響著。
——「只是她還小……」
——「這可怎麼辦啊……」
——「只是她還小……」
——「這可怎麼辦啊……」
他被震得渾身發抖,耳鼓都在生疼,盯著輕飄飄落下來的細雪,猛地想起每年過年時,那個眉眼彎彎的小師妹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院子裡對著他笑。
人人都說她清瘦,怎麼吃都不長肉,可誰知道她桌子上的燭台因為長年累月徹底點燃,早已落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好。」
他鬼使神差張口說道,只覺得一片雪花不經意順著嘴巴飄入,瞬間沁涼他的全身,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第四百五十六章
揚州
江如琅已經瘦得不成樣子, 寺廟發的棉衣裹在身上還空落落的,但他一直吊著一口氣,他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每一次跌倒他都能爬起來, 這次也一定可以。
天色剛微微亮, 看守他們的師傅盡心盡力敲響每一個人:「起來, 該上早課了。」
那些被敲響的房門被沉默地打開, 露出一個個形容消瘦的人,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一個個臉上都是無欲無求的冷漠死寂,就像一個個泥做的雕塑在安靜的寺廟裡遊走。
江如琅沉默地走在人群中,死死盯著前面帶隊的僧人。
看守他們的僧人都是身形高大的武僧, 一個院子十個僧人, 日夜不停地看著人, 一旦有人犯錯, 那就把人拖出來, 也不打人, 也不罵人,就是讓你跪在樹下, 開始對著你念經,一念就是三天,然後讓全部人圍觀, 全部人都跟著挨餓,時間久了, 再硬的骨頭也根本被磨沒了脾氣。
江如琅一直冷眼看著, 到現在都還沒有受罰過, 只是這樣的日子渾渾噩噩著,一日復一日,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甚至因為長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幾乎要把他的心智都磨沒了。
所有他開始做標記,在他打坐念經的蒲團下,他開始用指甲神經質地摸下一道痕,一日代表一橫。
前幾個月,揚州地動,他在混亂中差點就跑走了,奈何這個寺廟太饒了,他被人抓了起來,也被人嚴密看著,就連飯食都少了一半。
「念好今日的經,你的處罰就結束了。」老和尚溫和說道,「願佛祖保佑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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