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寧夏地震,城牆倒塌,三月初杭、嘉、紹、寧四府地震,沒多久南京與蘇、松、常、鎮、淮、揚、寧七府、通、和二州同日地震,剛才山西又報蒲、解二州,絳、夏、平陸、榮河、聞喜、芮城、猗氏七縣地震。」
「荊襄、南陽、漢中、鄖陽、西安、商洛等府州縣流民已有百萬之多,百萬流民到處流浪,已爆發數場叛亂,戶部拿不出錢,這些人到底如何安置到現在也沒個辦法。」
劉健抽出一本又一本摺子:「於喬,我不是不想管這事,實在是事情太多了,新帝登基,四處不穩,正值混亂,怎麼就鬧出這麼大的么蛾子,我恨不得,我恨不得……」
謝遷沒說話了。
劉健嘆氣,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著對面那種堆滿摺子的桌子,仲怔後罵道:「江其歸,怎麼又是她江其歸,怎麼就是她江其歸。」
「可是生是死,總該有句話吧。」謝遷看著狹小的內閣,嘆氣說道,「此事太過離經叛道,但一想這事江其歸,又覺得也太過正常了,她江其歸走到現在,哪一步是規規矩矩的,所以我不想要她死,可我一想著……」
謝遷嘆氣:「禮法倫理,這不是就亂了嗎?她江芸拍拍屁股走了,這後續又該如何處理呢,這樣想著,她還不如死了算了,也好讓所有事情都回了正軌。」
—— ——
「內閣要她死?」朱厚照跌坐在龍椅上,神色僵硬。
劉瑾也不知哪來的消息,憂心忡忡說道:「可不是,當真是好沒良心,這麼多年相處的同僚呢。」
朱厚照低聲說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不想要江芸死。
很多年前,在他還小的時候,那個時候他要仰著頭才能看到江芸,那個時候的江芸也很小,但笑起來總是眼睛亮晶晶的。
再大一些,江芸去了江西,還給他送來手掌大小的畫冊,裡面的故事真好看,他一直覺的自己是那個和尚,江芸就是那個不論任何危險,都會翻閱千山萬水來找他的猴子,所以不管如何,他們的結局都會再見面。
再後來,她成了狀元,她騎在馬上,那一刻,畫中的小猴子好像成了真,當真出現在他面前。
後來江芸去了瓊州,他怎麼也見不到人,只好讓謝來去盯著她,看看她一日日都在做什麼,寫信都敷衍他。
那一小本冊子上寫滿了字跡,也寫滿了江芸在瓊州的兩年半,他幾乎要把那些內容翻爛了。
後來,這個猴子又回京了,他悄悄去見了她,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人黑了,但是更好看了,爹說,這叫從容不迫。
又後來,去了蘭州,去了徽州,不論去了多遠,去了哪裡,去了多久,但她總是能慢慢吞吞走回來,然後再對著他笑,嘴角梨渦一閃一閃的。
他聽著江芸的故事,越長越高,也明白越來越多的事情,到最後終於比她還要高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和她一起走下去。
江芸是男是女他根本就不在意。
朱厚照失魂落魄。
他只想要江芸一直一直陪著他。
劉瑾眼珠子一轉,突然冷不丁說道:「奴婢有一個小小的想法,就是不知能不能讓陛下如願。」
朱厚照看向他。
「女人做官確實有些離經叛道,所以江芸才會有這麼大的爭議,但江芸這個官做的是真不錯,也得罪了不少人,現在鬧著一出,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挾私報復。」
朱厚照連連點頭:「其實我瞧著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江芸說過,做事情能者居之,江芸做官厲害,繼續做官也是應該的。」
劉瑾一怔,他是能猜出朱厚照態度的,不想要江芸出事,這也很正常,畢竟先帝也是出了名的仁慈,江芸和殿下多年相處,自然是有著非常深的感情,但他也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對女人做官也這麼不在意。
「說啊,你的辦法呢?」朱厚照見他沒說話,不耐說道。
劉瑾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能再外廷陪著陛下,那不如來內宮。」
朱厚照瞪大眼睛。
「當了陛下的妃子,不僅能活命,還能一直陪著陛下,江芸肯定會同意了。」劉瑾信誓旦旦保證著。
朱厚照震驚:「我娶她嗎?」
「皇后之位是不可能的,但一個妃應該陛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劉瑾小心翼翼奉承著,「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江芸肯定會同意的。」
朱厚照盯著他看,半晌之後鬼使神差問道:「可她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這麼好的事情都還拒絕,她江芸還真的不要命不成。」劉瑾打著包票。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沒說話,許久之後才喃喃說道:「可我瞧著……」
——江芸是不會同意的。
—— ——
江芸芸住的是老位置,她之前也去過,就是之前關押李夢陽和張道長的黃金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