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把手中的藥方放了回去:「不耽誤劉院判了。」
劉文泰被嚇得兩腿發軟,等人走遠了,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大變,一屁股坐在地上。
「沖我來的,沖我來的!」他喃喃自語,扶著椅子好幾次都起不來,整個人惶恐焦躁,神色茫然不安,但很快又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沒事,沒事,諒他也不敢殺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他跌跌撞撞爬起來,一把撞飛準備入內翻看藥方的沈熒,直接沈熒撞了個踉蹌。
「哎,你發什麼瘋啊。」沈熒看著一地狼藉的書本,沒好氣罵道。
江芸芸出了太醫院,直接去了顧府。
顧仕隆正坐在廊下發呆,直到江芸芸走到他身邊才低聲說道:「我爹昨天疼得一晚上沒睡。」
江芸芸坐在他邊上。
「我娘走的時候,他不在身邊,我寫了十封信,他都不回來,我當時坐在我娘床邊,心裡都恨死他了。」
「頭七的時候也沒趕回來,直到下葬的時候才回來的,一回來就要開棺,說要見我娘最後一面,所以我和他打了一架。」
「我當時跟他說,再也不想見到他了。」顧仕隆低聲說道。
江芸芸放在他手上的手指一頓。
顧仕隆低著頭不再說下去。
江芸芸輕輕吐出一口氣,也不再說話。
兩人並肩安靜坐著,一直看著遠處的夕陽緩緩落下,刺眼的日光逐漸溫和,到最後湮滅殆盡,只留下煌煌的天光。
「太陽落山了。」江芸芸看著陷入黑暗的院子低聲說道。
顧仕隆哽咽地嗯了一聲:「我後悔了。」
江芸芸心都碎了,忍不住紅了眼睛。
她的麼兒,在哭。
而她能做的,只能伸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
顧仕隆只能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著浮木,連著哭聲都不敢驚擾屋內的人,卻要克制住抑制不住的顫抖。
「江芸,江芸……」他痛苦地低啞嘶吼著。
——沒關係,我會給你報仇的。
在夕陽最後消失在院中時,江芸芸坐在麼兒邊上,任由手腕的痛意瀰漫,沉默想著。
「有我在。」
到最後,江芸芸堅定把人抱在懷裡,低聲說道。
第四百一十章
某日大中午, 李東陽上門去找江芸芸。
江芸芸正蹲在地上的小爐邊上,自己給自己熱餅吃。
樂山去顧家幫忙了,江芸芸是中午直接從太醫院回來,不好意思去顧家添麻煩, 就自己買了路上的粗糧餅, 準備回家熱了吃。
「怎麼吃這些。」李東陽震驚, 「這不是還月初嗎?剛發的月俸, 怎麼就沒錢了。」
江芸芸點頭:「顧侯那邊需要很多錢,每天的艾草就是很大一筆開銷, 幸好端午剛過沒多久, 艾草還算便宜。」
李東陽站在門口沒說話了,籠著袖子看著江芸芸手忙腳亂地熱著飯。
就這麼一看是絲毫看不出江芸脾氣的,許是世人天生對好相貌的人多看一眼, 但他其實不笑起來, 眉宇間是有些冷硬, 瞧著有些疏離冷淡, 但偏她又愛笑, 時常背著手, 整日笑眯眯的,便渾然給人一種錯覺, 這人是個好說話的。
「師兄怎麼來了?」江芸芸膽大包天,直接用手把餅掏出來,疼得齜牙咧嘴, 好像才想起面前之人的存在,隨口問道。
李東陽回過神來, 走到她邊上, 尋了個位置坐下:「為了一個人來。」
「只要不是江西人就行。」江芸芸笑說著。
李東陽籠著袖子又沒說話了。
江芸芸直接抓著荷葉裹著熱餅, 又倒了一壺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粗糧餅乾巴,江芸芸掰成一小塊塞進嘴裡,吃幾口就要敲胸口才能咽下去。
「我帶你去外面吃。」李東陽看不下去了,伸手要把人拽起來,「正在長個子的時候,吃這些東西像什麼話。」
江芸芸抽回自己的手,搖了搖頭:「也吃飽了,晚上樂山回來就有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