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猝不及防被她看了一眼,活像沒了清白的黃花大閨女,急得直跳腳:「又想害我是不是,你又來,快閉上眼你的法眼。」
江芸芸微微一笑,施施然往後一靠,眉眼含笑,一臉促狹地看著他。
「總之我是為了挑出好苗子。」她淡淡說道。
沈墨一聽,八卦到底戰勝了害怕,腦袋先一步湊進來:「不是要報復劉文泰把顧侯治壞了。」
江芸芸看著他只是笑。
沈墨又嚇得抱頭鼠竄,連滾帶爬跑了。
這事很快就傳到劉健耳朵。
劉健不悅說道:「自來本草《證類》等書,大都是前賢編纂,出入經史,文義深奧,如今太醫院官生,僅辨藥物,甚至還有不通者,文理未諳,字樣不識,要他們纂輯,只怕會有很多乖繆,這樣豈不是致誤後人。」
江芸芸手裡拿著舊草本冊和劉文泰的摺子:「藥物方書,太醫院專職,翰林可有精通藥理之人,且至少需要五六人。」
劉健沒說話了。
江芸芸話鋒一轉:「生民何辜,不死於病而死於醫,是有醫不若無醫也,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也。」
劉健看了她一眼,沒好氣說道:「那你還指望那群太醫院的人給你寫冊子,更害人不成。」
「但總不會都是差的。」江芸芸說道,「嚴加考選,既要明通藥性,又要曉文義,方許供事太醫院。」
劉健完全不抱希望:「指望這群老頭重新讀書嗎?」
江芸芸施施然掏出一本摺子遞了過去。
劉健啞然,氣笑了:「挖坑等我是不是。」
江芸芸笑說著:「只是陛下突然說起此事後,探查了一下太醫院,見裡面紀律鬆散,確實有些不像話了。」
劉健看了看一開摺子就看到裡面說加月俸的事情,立馬合上。
「確實太低了,但就吏來說,醫士可免二丁的勞役,醫生只免本身,食糧醫士有家小者月支米五斗,無者三斗;冠帶醫士食糧七斗,任滿三後年,為一石;支雜職俸醫士一石;支品級俸醫士五石。若是醫生,有家小者四斗,無者三斗,一人吃都困難,如何能顧家,能學習,能精進醫學。」
江芸芸顯然對這些數據瞭然於心,侃侃而談。
「醫官那些本就有品階,按理是不好再改了,但吏目五石,御醫七石不到,院判十石,院使十六石,說起來也是不多的,餬口都不容易,何來專心研究醫術,民間醫學已經蒸蒸日上,我們這些官署守著歷代的藥方,卻還停在原處。」
劉健冷笑一聲:「回頭你滾去戶部當差去,我看大器兄以後看你還笑不笑了。」
江芸芸嘆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之前核對銀錢具體換新數據時,她就發現國庫是真的沒錢了,一滴多餘的都擠不出來,多了的那些收益真是杯水車薪,無濟無事,佀尚書當禮部尚書前還是精神矍鑠,前幾日見了一眼已經憔悴許多了,說話都開始虛了。
「那,不漲錢的話,加強考核總可以吧。」江芸芸又說道,「也該讓有學之士在該在的位置上,也是為了陛下和諸位大臣的安全啊。」
劉健摸著鬍子點頭:「這個可以有,只是這個誰來監考呢。」
他說著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無辜地撲閃了一下大眼睛,老實巴交說道:「我沒學過這個啊。」
「還以為你江神童打算去太醫院就職呢。」劉健陰陽怪氣諷刺著。
江芸芸只好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來,別提有多乖了。
「這事你自己攬的,自己去辦吧。」劉健把摺子還了回來,「我只說一句。」
江芸芸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劉健低聲說道。
江芸芸微微一笑:「下官只是一片拳拳之心。」
劉健看著她挑不出錯來的笑容上,無奈搖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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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全部人都要參加考試的事情被張貼在外面,裡面還特意提及,若是醫官中有女子擅長醫術也完全可以來考試,有興趣的在野大夫也可以來,總而言之,面向大眾,能者就來。
眾人本覺得實在傷風敗俗,但一聽寫告示的人姓江名芸又立刻沒話說了。
「大人說了,男女有別,女人生病不方便找男子,若是有女醫,生老病死也就都有了保障。」告示前的侍衛大聲說道,「男女分開考試的,要你們這群人操心什麼,咸吃蘿蔔淡操心,要報名的人,不報名的少給我添亂,滾滾滾。」
介於如今京兆府,刑部都有了女監,這個女醫的政策推行得頗為順利。
倒是太醫院裡的不少人開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