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欽差隊伍亂成一團,還請顧欽差回去主持大局。」胡原笑說著。
顧桐仁深吸一口氣,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還未說話,陳昇突然一把抱住顧桐仁的大腿,磕磕絆絆說道:「別,別走。」
他臉都嚇白了,只覺得面前的胡原跟個厲鬼一樣盯著他看,更是害怕。
顧桐仁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整個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是了,不能走,江芸叫他做的事情是保護好陳昇。
顧桐仁用力掐了掐自己的額頭,徹底從這個懵懂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等會。」他想了想,突然一把抓住陳昇的胳膊里,爆發出不屬於他的力氣,把陳昇整個人提溜起來,拉倒自己身邊,盯著胡原,緩緩說道,「我現在不能回去,我還有其他事情。」
胡原臉上笑容一頓。
——事情突然開始走向出人意料。
「若是胡知府來說這些的。」顧桐仁終於覺得自己恢復正常了,面容鎮定說道,「那就可以走了,我身上還有陛下的旨意,不能隨意離開。」
「什麼旨意?」胡原上前一步,忍不住追問著。
顧桐仁面無表情說道:「無可奉告。」
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就拉著陳昇回了衙門內院。
陳昇幾乎是被人拉著走的,被門檻狠狠絆倒,膝蓋磕在地上,就連顧桐仁也被拉了一個踉蹌差點也跟著摔倒。
兩人終於停下慌亂的腳步。
陳昇回過神來,緊緊握著身側之人的小臂,眼睛發直,神色驚恐,哆哆嗦嗦說道:「是,是他們,一定是他們下的手,他們是瘋子,你知道的,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顧桐仁手臂的筋差點被抻到了,開始隱隱作痛,他看著陳昇崩潰的樣子,冷不丁問道:「他們肯定是來殺你滅口的。」
陳昇惶恐到整個人都在發抖,跪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你和我老實交代,我帶了這麼多侍衛,定能保你安全。」顧桐仁忍痛,用力握著他的手臂,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認真說道,「帳本在哪裡?」
陳昇不抖了。
屋內只剩下劇烈地喘著氣。
顧桐仁看著頭頂漆黑的屋頂,鬼使神差地想到——怪不得,江芸要他帶走這麼多人。
—— ——
柳源來到新安衛的時候,披頭散髮,腳步混亂,神色惶恐。
「不好了,三王山上的那群盜匪殺了江欽差了。」他大喊著,渾身都在發抖。
此話一出,新安衛里立馬熱鬧起來。
新安衛指揮僉事王應檀帶著一群人火急火燎跑過來,一把抓住柳源,衣服也來不及穿好,目眥盡裂:「你說什麼?江芸死了?」
柳源聲淚俱下:「聽聞是在查什麼案子,也不知怎麼和那群刁民起了衝突,那群刁民竟然敢動手殺人,這要是朝廷怪罪下來,徽州上上下下誰能逃得過啊。」
王應檀肝膽俱裂,手抖了一下:「人呢?屍體呢?還有沒有救?人不能死在我們徽州。」
「掉下懸崖了,只怕屍骨無存。」柳源一把抓住王應檀的手,目光冷硬,「王僉事先聽我一言。」
王應檀看了過來。
柳源狠狠說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江芸死了便死了,我們卻不能被那群刁民害了。」
王應檀冷靜下來,眉心微動。
「如今之計,只有……」柳源咬牙切齒,「剿匪。」
大營內氣氛倏地安靜下來。
「只有把他們都先殺了,給朝廷看看我們是努力過的,奈何江欽差確實運氣不好,我們也是無力回天,至少讓朝廷看到我們的選擇。」柳源的聲音驟然壓低,「陛下心善,定不忍怪罪我們。」
王應檀沉默了。
「他們畢竟也不是真的……」
柳源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冷冷說道:「但也不是沒殺過人。」
王應檀呼吸急促:「悠悠之口如何堵?」
「人死如燈滅,哪來的悠悠眾口,到時候衙門公告一貼,還不是我們說了算。」柳源神色冷淡,面無表情說道,「徽州地處饒漸之界,幽岩箐叢,為寇盜藪,歷代皆設兵防禦,扼險以守之,太。祖不就因此設立千戶所嘛,這可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王應檀還未說話。
千戶於明便忍不住說道:「此事還是先上報朝廷才是,我們先動手,殺錯認了,萬一中間有誤會呢。」
「哪來的誤會!」柳源大喝一聲,「你怕我誆你不成,江芸這幾日一直在那些刁民交往密切,刁民們懂什麼欽差,江芸又是一個年輕人,爭執之下有個閃失,現在誰說得清。」
「但江芸現在死了!」柳源的聲音驟然一頓,隨後緩緩吐出,「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