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似笑非笑:「我就是干力氣活的,這條路閉著眼都能走了。」
「行了,走吧。」黃書生一看大牛就知道是牛脾氣犯了,緩和氣氛,「大牛你在前面帶路吧,我們在後面跟著就是。」
大牛哦了一聲,先一步走了:「我知道有一條近路,你們跟著我走吧。」
江芸芸看著他的背影無奈笑了笑。
黃書生只當他生氣了,湊過來小聲說道:「他就這個脾氣,您別介意。」
「不介意,只是覺得一口飯養百家人。」江芸芸抬腳跟了上去,「人的心真是奇怪,總能長成不一樣的樣子。」
黃書生似懂非懂,但是沒多久他也跟著察覺出不對勁了。
樹林越來越茂密,路也越來越難走,甚至連著蟲鳴鳥叫的聲音都逐漸少了。
「這,不是下山的路吧。」他悄悄上前一步,拉著大牛緊張說道,「走錯路了。」
「沒走錯,就是這裡。」大牛說。
身後的江芸芸也跟著慢慢悠悠說道:「確實沒走錯,這條路走到頭應該會有一個懸崖。」
前面走路的兩個人腳步一頓。
江芸芸嘆氣:「他們答應你什麼了?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黃書生大驚,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誰知後面有石頭差點一腦袋砸下去。
大牛轉身,扶了一把黃書生,這才看向江芸芸,鎮定說道:「他們答應我,會把土地都還給我,免我三年稅賦,我不想待在山上了,這日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去買個東西還要躲躲藏藏,連下個山都要這麼久,我就想要好好過日子。」
「你瘋啦!」黃書生先一步大罵道,「那群人嘴裡可有真話!你信他們?我看你真的是瘋了。」
「不是瘋了。」大牛從袖子裡小心翼翼掏出幾張紙,「你看房子,地契都在這裡,他們都給我了,他們跟我說,不會有人發現的,山里難走,他摔了,自己跌下懸崖,也很正常。」
「你瘋了!」黃書生不可思議,「他是欽差!!他是朝廷派下來的人!!」
大牛看著他憤怒不解的面容,也只能跟著無奈嘆氣:「我知道,但我只想下山種地去。」
黃書生錯愕,看著他,又看向江芸芸,嘴角微動,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荒謬感。
「你殺過人嘛?」倒是江芸芸先一步打破沉默。
大牛一怔,隨後沉默了。
黃書生已經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只能哆哆嗦嗦說著:「你,你……」
「因為失控的生活,所以你想要回到正軌上。」江芸芸看著麻木冷靜的大牛,「你以為自己只要重新回去種地,就一切都可以恢復正常,對嗎?」
「我明明在好好過日子,怎麼就突然就這樣了。」大牛用力揮著手,痛苦喊道,「我就是想攢點錢,娶個媳婦,生個孩子,我就想這麼一眼看到頭的過日子,好好過日子的。」
黃書生撲過去:「那你就不能聽他們的了。」
大牛回過神來,看著黃書生,突然笑了笑:「你不說做人要言而有信嘛,我這也沒辦法了,我娘快不行了,我得給讓她走得安心。」
黃書生嘴角微動:「前幾日不是還……」
「這日子過得太辛苦了。」大牛反手突然把黃書生捆起來,「李叔喜歡這樣的日子,只覺得快樂,無人約束,可我不喜歡。」
「你嬸嬸就跟我們說要等,不要急,可等,要等到什麼事情?我都要等兩年了。」
在黃書生的劇烈掙扎中,他神經質一般地絮絮叨叨著:「我以前就特別想要我娘過好日子的,我爹是個爛賭鬼不爭氣,除了打我娘就是打我,便是有本事出門去打外面我都要夸一句膽子大,可他就是個慫貨,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他終於死了,我和我娘抱頭痛哭,我以為日子會慢慢變好的,可我沒本事,老天爺也不給我面子,但現在不一樣了,有田有房,至少讓她心裡有個念想,走的安心一點。」
黃書生尖叫著,奈何像個小瘦雞一樣被人扔到一處去了,摔得頭暈眼花。
江芸芸看著面前的鬧劇,突然嘆了一口氣:「水泊梁山,兩條路都是死路。」
「是,都是死路。」大牛朝著她走過去,牙關緊咬,「可我還是想試一下我的。」
江芸芸看著逐漸逼近的人,一臉和氣;「至少會反抗,你也是有幾分心氣在的。」
—— ——
衙門內,柳源和胡原緊張得對坐著。
「這要是失敗了……」眼看天都要黑了,還沒有人來回報消息,胡原忍不住開始站起來走動,「不可能,我看他今天是單獨出門的,侍衛也不在。」
「一個讀書人而已,那些種地的,一隻手就能把他弄死。」柳源冷笑一聲,「我只是擔心那個蠢貨不敢下手。」
「亂了,亂起來了。」師爺匆匆跑過來,臉色幸福,「那個江芸還沒回來,欽差院子徹底亂起來了。」
柳源和胡原倏地一下站起來,對視一眼,齊齊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