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徽州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朝廷卻還要徵收糧稅。」黃婆平靜開口,「多少人賣兒鬻女,骨肉分離,可恨這些州官卻視若無睹,只管大門一閉,歌舞昇平,完全不顧百姓死活。」
眾人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我們這群人大都是歙縣、休寧和黟縣人,那年衙門和鄉紳們一起上門催討稅賦,我們賣光了所有東西也實在湊不出錢來,到最後他們竟叫我們低價賤賣土地。」
江芸芸瞭然。
官府和鄉紳勾結趁著天災兼併土地。
「若是賣了土地你們就徹底淪為佃戶,要是不賣土地就沒有錢繳稅。」江芸芸柔聲問道,「那你們最後選擇落草為寇了。」
誰知黃婆搖了搖頭。
「還有別的辦法?」顧桐仁忍不住問道。
「這些人被我們打出去後沒多久,又來了一批人。」黃婆神色冷漠,眸光卻恨意涌動,「他們說他們願意借我們錢,但要收利息。」
江芸芸眉頭緩緩皺起。
「若是有人願意借錢給你們解燃眉之急,自然也是可以的。」顧桐仁緩緩說道,「難道利息很高?」
黃婆繼續說道:「也不高。」
顧桐仁不解,猶豫說道:「那,聽上去不像壞事。」
黃婆冷笑一聲。
「我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她握緊拳頭,神色猙獰,「只可惜我們鬥不過這些喪盡天良的人,這才落到現在的地方。」
「前後腳來的兩伙人其實是一伙人,是嗎?」江芸芸低聲說道,「他們說借你們的錢,卻重複逼債,偽造條子,最後高利盤剝,到最後還是要逼得你們賣地。」
顧桐仁聽得倒吸一口冷氣。
黃婆眸光冷凝,緊盯著江芸芸看:「你也知道這樣的手段。」
江芸芸嘆氣:「我知道的,我也是做過縣令的人。」
「原來你也和那些人蛇鼠一窩。」黃婆大怒。
「才不是。」樂山壯著膽子,大聲說道,「我們公子後面把地還給他們了,我們公子才不是壞人。」
黃婆緊盯著面前之人,神色質疑挑剔。
江芸芸嘆氣,看向屋內眾人:「三個地方的縣令都是如此嗎?」
「是,就連知府也是如此。」黃婆冷笑一聲,「沆瀣一氣,直接把我們土地都拿走了。」
江芸芸瞭然,念了四個名字:「是歙縣知縣柳源、休寧知縣陳昇和黟縣知縣周夢,徽州知府胡原,是這四個人嗎?」
眾人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可有找過其他人,比如御史,巡撫。」江芸芸又問。
黃婆搖頭:「這一年,我們只要一出現在城裡,衙門的人就會來抓我們,御史和巡撫也不會來這些鄉下地方,我們自然都是見不到的,而且又見這一群人相談甚歡,次次醉酒而歸,肯定也不是好東西。」
「可有想過給通政司遞摺子?」江芸芸又問。
「年前遞過了,但石沉大海。」黃婆神色陰鬱。
「那你們還願意信任這些官員嗎?」江芸芸和氣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溫和問道。
「自然是不信!」黑痣男人冷笑一聲,「你們當官一向是穿一條褲子的。」
江芸芸點頭。
「那你們找我們做什麼?」樂山不高興嘟囔著。
江芸芸倒是非常鎮定,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誰讓你們找我的?」
黃婆等人臉色微變。
「你們既然知道我,想來也知道我就是通政司的人,在你們之前上書通政司已然石沉大海的情況下,還是找上了我,不太符合你們之前說的不再信任官員。」江芸芸和氣說道。
「當然,你們要是說聽聞了汪家那位丫鬟的事情自然也是可以,只是我也好奇,那丫鬟身處內宅,無依無靠,母親年邁且不識字,那摺子是怎麼送到通政司的。」
那位一直沉默的老人抬起頭來,渾濁的煙波倒映著面前年輕人,半晌之後才發現:「都說您是文曲星下凡,做了很多好事,是個人人都夸的好官。」
「不過是分內之事。」江芸芸和氣說道。
老人蒼老衰敗的手握緊手中的拐杖,嘆氣說道:「可這世上多得是『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的人。」
江芸芸沉默些許後才嘆氣說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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