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小仲說你自小就是一頭不肯回頭的小牛犢,這事若是託付給你,定然是有個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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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本有點憂心忡忡,明明已經深秋了,坐在屋檐下,還是忍不住扇袖子。
他在弘治三年中了進士,授刑部主事,後來因為不給那些整天不放好屁的權貴們打掩護就被貶去汝寧做了通判。
又後來,他這官做得不錯,便去了嚴州當同知,同知也做得不錯,同知補授僉事銜了,正式進入按察道分巡各地,先是去了廣西當僉事,掌理刑名等事,去年又有調動,原本聽說是調去河南繼續當僉事,但因著六部尚書的變動,等吏部的文書到他手裡,直接送他來南京做按察僉事了。
他巡視到徽州時,意外認識了黃婆和她的老師葉莘,細查之下才發現徽州早已上上下下沆瀣一氣,他試了很多辦法都無功而返,甚至頂頭上司左僉都御史警告他不要胡亂惹事,不然沒有好果子吃,他不得不另尋機會。
直到一次走在田埂上,看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佃戶,無意間想起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清丈土地的事情,後面便自然而然地想起始作俑者——江芸。
當時他正好剛得知雪月的事情,心生一計,拜託了黃婆他們找到雪月的娘,為她寫下一封摺子,又托關係暗中運轉到江芸手中。
他抱著隱晦的期待。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注意著江芸的動向。
那一年揚州初見,他站在熱鬧擁擠的大街上,人群在他身邊穿梭,招幡在他頭頂飄揚,他就這麼安安靜靜站著,然後往後看了一眼,那一眼懵懂無知卻毫無畏懼。
那時,仲本就在想,這人以後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像一隻初生的牛犢,絲毫不畏懼老虎。
人,要的就是這種心氣。
事實證明,他確實如此。
勇敢無畏,熱烈地像個太陽,沒有人可以掩蓋住他的光芒。
雪月的事情辦得乾淨利索,他怕人走了,連忙傳信讓黃婆他們去告狀。
「也不知道成了沒?」他坐不住了,背著手在院子裡來來回回地走著。
直到聽到一聲敲門聲。
他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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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源有點煩,不,他很煩!!
因為江芸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跟蹤他的人,又又又把人跟丟了!
——年輕人的腿腳是不是太過利索了,一天天的,衙門的房間是有刺嘛!
師爺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敢開口。
「你說欽差在這裡到底留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師爺沒說話。
果然,柳源也沒打算聽到他的答案。
「他每天走的路上都處理乾淨了嗎?」柳源問。
師爺保證道:「前前後後派出三十個人,保證沒有不長眼的撞倒江芸面前。」
柳源擰眉:「徽州都這麼平安熱鬧了,他還哪裡不滿意。」
師爺這次沒說話了。
「那群流民找到了嗎?」柳源踱步了片刻,又說道。
「那群人整天躲在深山老林,除非他們自己主動出來,否則我們很難出現。」師爺這會為難開口了,「山里路又多,我們的人一出現就跑了,一個也沒抓到。」
柳源來來回回走著:「這群流民是個定時炸彈,我們一直放任不管,是因為他們一直在徽州,翻不出我們的手心,我們完全可以耗死那群人,只要那個老不死和他那個徒弟死了,那群人不過是一盤散沙,可現在江芸來了……」
師爺又不說話了。
「你確定他們的摺子沒送到通政司?」柳源又問。
師爺知道是自己的活,便開口說道:「胡知府找的關係,說找了現在的通政司使攔下的,不會有錯的。」
柳源神色凝重。
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江芸這人看上去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不若先收買其中幾個人,讓江芸和他們徹底結仇。」他冷不丁停下腳步,神色驟然陰狠,「做他個一箭雙鵰。」
第三百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