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祭壇前, 江芸芸臉上難得沒有笑意,她甚至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有目光上的接觸,一臉嚴肅地上香燒紙。
道士們在邊上舉著桃木件,嘴裡振振有詞, 空氣中瀰漫著香火的味道。
「縣令怎麼瞧著臉色不太好。」間隙中, 吳萩擔憂問道。
江芸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目光很是幽深, 小眼神欲言又止。
吳萩見狀只是摸了摸腦袋, 堅持不懈湊過來問道:「眼下怎麼有烏青,要不要等會回去休息一下。」
江芸芸揉了一把臉, 勉強笑了笑:「不礙事的, 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呢。」
呂芳行聞言看了過來:「馬上就要結束了,縣令是打算處理公務嗎?」
江芸芸沒第一時間回答,只是又看了他一眼, 目光還用一種恰到好處能被人捕捉到的速度悄悄看了眼程道成和章叢, 然後飛快收回視線, 嘴裡含含糊糊說道:「沒事, 沒事, 等會我再看看。」
這話不說還行, 一說大家都震驚了,紛紛看了過來。
這個總是出其不意的小縣令從到這裡開始, 那一次不是翹著小尾巴,得得意意,一副驕傲到無法無天的樣子, 什麼時候能這麼遮遮掩掩!
有鬼!
不少人四目相對,神色深思。
呂芳行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 下意識去看武忠。
武忠穿著黑衣服, 一直低著頭, 只是不經意和隔壁葉啟晨說話時露出通紅的眼睛。
「你身上怎麼有這麼重的燭火味。」葉啟晨忍不住說道。
站在他邊上的王礽也動了動鼻子:「你什麼時候燒紙去了。」
武忠抬手聞了聞,過了一會兒,竟然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前頭,一臉深思的小縣令身上,只是那目光也是很快就收了回來。
——江芸芸剛才點著黃紙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味道,但差點沒燒了他的衣服。
一直暗搓搓注意這邊的人臉色忍不住嚴肅起來。
「可以燒書了。」那邊道士們喝了口水,休息一段時間後回來說道。
江芸芸低頭來來回回看著手中的書,許久之後才突然喃喃說道:「燒了吧,一把火燒了也乾淨,安安心心地去了,今後的事情自有辦法。」
章叢聽得眉心一動,忍不住悄悄抬眸看了過去,卻不料和小縣令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他嚇得連忙低下頭來。
火盆里的火已經燒得很旺了,跳動熱烈的火苗在風中搖搖欲墜。
道士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縣令有動作,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只見那個過分年輕的縣令手指正有意無意撥弄著手中的冊子,那被翻到起毛的冊子在火光映襯下清晰可見邊緣的痕跡。
她在猶豫。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呂芳行盯著她手中的冊子,目光逐漸陰狠。
他昨夜也派人去了,那人回來後告訴他這位新來的縣令和武忠在屋內相談甚歡,武忠到最後甚至哭得厲害。
哭?
武忠這樣的人,就連張侻死的那日都只是紅了眼睛,一句話也沒不說,他心裡也太多的感情,那都是一塊木頭,可昨夜是為什麼哭。
是悲痛難耐,還是欣喜若狂?
可事已至此不論如何,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呂芳行眉眼低垂,神色冷淡,悄悄抬眸看了一眼一側不明所以的道士。
那道士一觸即他的視線,打了個哆嗦,然後磕磕絆絆開口:「時間到了,該焚書了。」
江芸芸回過神來,卻沒有順著他的意思扔下去,反而突然扭頭看向眾人:「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跟張縣令說嘛?」
眾人齊齊看了過來。
江芸芸的手指摸著書皮,神色凝重,但很快目光重新看向眾人,堅定問道:「這次把人送走就真的送走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跟他說嗎?」
「共事多年,張縣令的品行你們肯定比我還清楚,這些年他戰戰兢兢為百姓做了這麼多事情,那都是樁樁件件的好事,我雖與他不曾見面,但如今遙遙聽聞此事卻還是覺得心中大為震動,現在前輩雖去,但精神永存,他之前沒做完的事情,我不論如何都是要為他繼續下去的。」
話到如此,她停了下來,再一次緩緩看向眾人,目光沉默而深遠。
「我希望他能走的安心一點。」
人群中有人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
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