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聞言便笑了起來,他雖已不惑之年,那雙桃花眼卻越發深邃,眼角多情,發笑起來好似月牙一樣下彎,不算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似醉非醉。
「那我今日可要痛快得喝了。」謝遷不客氣地自己坐了下來,「今日可是又做了什麼大作,請我們來欣賞和詩。」
李東陽神神秘秘說道:「可不是我的。」
「那你是新找的好友寫出驚天動地詩作了?」謝遷笑問著。
李東陽交友廣泛,只要有年輕人想要闖出名頭,大都是給他投狀,若是寫得好,他也樂意推一把,開個詩會,做個文章,好好夸一下,扶持後輩,結交善緣。
「也不是。」李東陽神神秘秘說道。
這倒是讓謝遷來了精神:「哦,也不是,那是徵伯的事?」
李東陽臉上笑意一頓,連連嘆氣:「可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說這些。」
謝遷也跟著嘆氣:「他是個聰明的,只你一個神童爹珠玉在前,他難免壓力大。」
原來這個徵伯是李東陽的兒子李兆先,自幼穎敏過人,一目數行,過目不忘,寫文章一氣呵成,也是京城小有名氣的神童,每次只要進考場考試便會大病一場,幾次下來,身體便不如常人,讀書也自然耽擱了,科舉也不敢讓他隨意去考。
「若是有你家孩子省心就好了。」李東陽倒也豁達,笑著轉移話題,「大中如今在文淵閣歷練,今後必定大有出息。」
謝遷謙虛地擺了擺手。
「你們在聊什麼?」說話間,僕從又引來一位身穿綠鍛道袍,頭戴黑色方巾的男子。
「實庵來的正好。」李東陽迎了上去,「正在談孩子呢,你家伯安明年可有下場考試的打算?」
來人正是翰林院修撰王華,聞言黑了黑臉。
「居庸關、山海關走了,親也娶了,明年是要他下場了。」王華狠狠說道,「也該收收心了。」
「伯安正是年輕氣盛,可別又把他氣走了。」謝遷笑說著。
「介夫因為實錄的事情被副留下了,叫我們先不用管他。」王華解釋著。
「哦,怎麼回事。」李東陽好奇問道,「他負責的『大關係及大章奏、名臣傳』①不是已經完工了嗎,丘文莊博極群書都沒挑出毛病,還誇他有良史之才,今日怎麼留他下來了。」
王華還沒說話,謝遷就先一步說道:「你且少打聽這些事情,文莊公持論嚴正,你這話被人傳出去,又要多費口舌。」
李東陽這才想起,此人是謝遷的座師,便也跟著摸摸鼻子,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眼看實錄也快修好了,不是怕在此時又有波折嗎?」
謝遷搖了搖頭,無奈轉移話題:「還是先弄個你的事吧。」
李東陽臉上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我老師,朴庵公在揚州收了一個徒弟。」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得意說道,「你們知道吧。」
謝遷矜持點頭:「聽說過。」
「聽說你師弟已經十歲了,還不曾讀書。」王華也跟著好奇問道。
李東陽開始護犢子:「讀書而已,幾歲都不晚,我師弟雖說十歲才開始讀,但那天資可是一點也不差,不然朴庵公怎麼看得上。」
王華從善如流地順著他的話說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自然不能以年紀區分。」
「人長而進益,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②,那小童到了十歲還能幡然醒悟也不算太晚。」謝遷也說道。
「可是年少神童,做了什麼大作?」王華可太清楚李東陽的脾氣了,每次來他家赴宴那都是有作詩任務的。
李東陽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故作矜持說道:「我這個小師弟一開始字也不認識,自學練字不說,學論語才半月,自寫策論倒是有想法的人。」
謝遷先接了過去,拿去仔細看了看。
這是一篇基礎策論,關於禮與法的看法,不少人在剛開始學論語時,都會有這樣的作業,那個時候一般都是剛學習,能寫出來就不錯了,要是想寫的深刻有力,非生而知之者不可為。
這篇文章讓今日的謝遷看是沒有什麼奇特的,言辭稚嫩,論調簡單,但放在一個剛啟蒙的學童身上,卻又覺得這人的想法有些意思。
內容隱隱約約有些離經叛道,但又格外溫和,好似只是年少狂妄一般。
「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③」謝遷把策論遞給王華,笑說道,「自來禮法不分家,他卻非要分得清楚,倒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李東陽自來是護短的,雖對這位小師弟素未謀面,但老師在信中既然如此高興,那他勢必是要維護一下的。=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