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也覺得好笑,自己笑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但祖父這句話說明事情也許沒我們想的難。」
門口的影子悄然離去。
江芸芸回聲,隨口問道試探:「你們以前有多難?」
「練不好這個大字,背不下這篇文章,寫不好這篇策論,便不能睡覺。」黎循傳皺著臉,「我小時候便因書背得不夠快,被祖父餓過好幾日肚子,手心也被打腫過好幾次。」
江芸芸大驚失色。
「對徒弟也這麼嚴格嗎?」她忍不住有問道。
「自然!」黎循傳為祖父鳴不平,「我祖父一向一視同仁。」
「祖父年輕時在翰林院教過一個神童姓楊名一清,號邃庵先生,成化八年壬辰科的進士,守孝結束後授中書舍人,今年年初升任山西按察使司僉事,據說當年教導這位神童時祖父格外嚴厲,寫不好功課一樣不能下課,而且對他功課的要求可比對我們高。」
江芸芸咋舌。
「他還收過兩個得意弟子,一個姓李名東陽,號西涯先生,也是自小聞名遐邇的神童,天順七年的二甲第一。弘治二年守孝回來後升為左春坊左庶子,兼任侍講學士,去年三月還充當殿試讀卷官職,如今在翰林院編撰實錄。」
黎循傳聲音微微高昂,言辭激動,神色仰慕。
「還有一個自小刻苦認真,姓劉名大夏,號東山先生,乃是天順八年進士,成化初年館試成績優秀,本當留在翰林當值,但他自請試吏,後兵部職方司主事,前年已升廣東右布政使,真正的治世大才!」
黎循傳激動地快走了幾步:「我若是文采能得西涯先生的一二精彩,治世堅守如東山先生的堅韌嚴謹,又或者博學如邃庵先生,那我也不算不虛此生。」
江芸芸看著他不加掩飾的興奮,笑說著:「他們真的很厲害,可你就是你自己啊,也一定會有過人的長處,你脾氣好,有耐心,以後若是當了父母官,一定也會這樣對治下百姓。」
黎循傳腳步一頓,停了下來,那雙淺色的眸子微微睜大,好似一隻受驚的小貓兒,迷糊地注視著他。
「我?」他猶豫地指了指自己。
「當然,你已經很厲害了。」江芸芸夸道,「十二歲成了秀才,十三歲過了科考,明場考舉人。」
坐在廊下的小童說得格外認真,那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誇起人來便顯得格外真摯。
「可,可我爹說……」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自他開始讀書起,他的父親便時時與他說起祖父的幾位徒弟是如何厲害,他應該朝著他們努力靠近。
他的案桌前總能收到西涯先生最新的詩集,或是邃庵先生在山西的功績表彰文,又或是東山先生在兵書的手段,再不濟也是伯伯們為官一方的清廉政績,所有人都跟他說你要成為他們,超越他們。
他的人生充滿了別人的痕跡。
可今日,有人和他說『你就是你自己』。
——做自己。
是了,那些優秀的人各有不同,只有平庸之輩才會亦趨亦步,企圖複製他們的人生。
這一瞬間,一直藏在他心中的心結,在此刻豁然開朗,不復存在。
他沒有西涯先生的文采,邃庵先生的魄力,東山先生的敏銳,但他也是足夠耐心,足夠認真的人啊。
「怎麼了?」江芸芸見他盯著自己沉默,揉了揉臉,「沒擦乾淨嘴?」
「我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是不一樣的。」他上前一步,激動地握著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呆在原地,抬眸去看他。
「你真厲害!」黎循傳毫不吝嗇地夸道,「我果然沒看錯你。」
江芸芸更加迷茫。
——剛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黎循傳只是看著她笑,繼續剛才的話題。
「反正祖父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嚴格,而且像你這般厲害的,祖父只會更加嚴格。」
江芸芸嘆氣。
「但我覺得祖父考察你這次的功課,應該不是尋常的考教。」黎循傳摸著下巴,喃喃自語。=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