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著門板,盯著頭頂昏黃的燈光,像是詛咒一般,腦子裡迴響著溫勝寒的話。
『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我只是覺得她可憐,把她當成妹妹。』
『我不應該把她帶到這裡來。』
他每說一個字,她的心臟就疼痛一分。但又像是自虐一般、不受控制地不斷地回想著這件事。
外面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有兩個人走進了衛生間。
「你看到那個女生了嗎?」
「誰?」
「穿嫩黃色裙子那個,跟著溫先生。」
另一個人懶懶地拖著聲音道:「哦,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麼。」
剛才那個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沒想到溫勝寒好這口,之前不是跟個和尚一樣嗎,怎麼撩都撩不動,沒想到是喜歡嫩的。」
「聽說還是今年南城的高考狀元呢。」
有人嗤笑了一聲:「書讀得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靠勾男人往上爬。就是看著長得挺清純的,沒想到手段這麼了得。」
水龍頭被人關上,兩人的說話聲漸漸遠去,嗡嗡的干手機停止運作之後,這一小方天地,又重新安靜下來。
顧蜻游手緊緊抓著手臂,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豆大的眼淚不斷地湧出來,她緊緊咬著胳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其實回想起來,一切都是有跡象的。
溫勝寒從來都不碰她,牽手、擁抱、親吻……所有情人間會做的事情,他從來沒對她做過。
別說是,情/欲。
她不是沒有疑惑過的,在這段關係開始之前,她就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由於在會所中見過,她甚至對此感到害怕,剛開始面對他時,也總是緊張。
隨著那顆心一點點淪陷,那些害怕的情緒逐漸變成了期待。
她總想可以靠近他一點,再靠近他一點。
她不是沒有幫他找過原因——比如他可能是憐惜她年紀還小,比如他可能對這方面欲求不高,也比如他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唯獨沒有想過,真相是溫勝寒根本不喜歡她。
溫勝寒不是性冷淡,他只是不喜歡她。
顧蜻游的肩膀不停地抽動,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她不得不鬆開咬著的胳膊,微微張開嘴巴呼吸,細碎的哭泣聲從喉嚨中逸出。
淚眼朦朧之際,她看到了反光的瓷磚上,模糊的人臉。
恍惚之中,好像幻化成笑臉,嘲笑著她不過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小丑。
所謂的悸動、不安、輾轉反側,不過是她的獨角戲。
顧蜻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心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沉甸甸地悶得她透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比失戀還難受。
連哭泣都師出無名,他根本就不喜歡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甚至,還將溫勝寒的善意扭曲成了交易。
溫勝寒會怎麼樣想她?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樣,把她的喜歡誤會成攀高枝?
顧蜻游仰著頭,眼前的一切因為淚水變得模糊不清。
明明之前她還在糾結兩個人的關係見不得光,現在真相大白,她卻覺得這個結果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
四天的旅程很快就結束。
在假期的最後一天,兩人各懷心事,返程路上,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徹底阻隔了兩人。
溫勝寒在躲她,顧蜻游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這種感覺,像是一場漫長的凌遲,有一股難以言狀的疼痛感,一點一點蠶食著她的精神。
顧蜻游肉眼可見地瘦了下來。
兩人心照不宣般,和彼此保持距離。
這種情形,回到南城之後,更是不加掩飾,連韶姨和陳伯都明顯地感受到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
兩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韶姨很疑惑,明明是為了散心才去玩的,怎麼回來後還變成這樣了?
多次旁擊側敲試探,兩人都避而不談,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問了。
時間就在這種詭異又平靜的氣氛中慢慢流逝。
又是一個午後,顧蜻游尚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她閉著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循著聲音摸索到震動的手機,有氣無力地按下了接聽鍵:「餵?」
「是顧蜻游嗎?你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顧蜻游猛地睜開眼睛。
掛斷電話後,她定定地看著天花板上搖晃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