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曼狠狠地瞪著她:「你高貴,你主子不也發配你來管窩棚?」
雖說羅氏不計較歸不計較,但到底是有些煩了這個絮絮叨叨的老婆子,靈霜可比她可心多了,於是便打著此事非心腹不得勝任的名義,面上將她頗有禮數地哄離了身邊。
史嬤嬤也懂,於是黑塔似的面上泛了些紅,這使她的臉看上去好像被酸壞了的豆醬,張口就是一陣腥臭味,她怒極反笑:「是啊,我管這窩棚!我今日就該好好管管你這小賤蹄子!」
「你敢!」齊蘊羅終於怒了,她虛弱地攔在靈曼跟前,「你這是做什麼!這裡不是沈家東偏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院內氣氛一時緊張如將開的沸水,好在此時院外響起了一陣車輪聲,仿佛一瓢冷泉灌了進去。
史嬤嬤倒還沒完全昏頭,僵了片刻,對著靈曼咬牙切齒道:「帶著你家姨娘滾回屋子裡,把自己收拾好再出來,敢在貴人跟前胡言亂語,仔細了你的皮!」
說完,她自己匆匆迎向了外頭。
羅氏交代過,東市的鋪子來的都是官家夫人,不認得也別得罪誰。這也是史嬤嬤為什麼樂意在這邊多待的原因,她不稀得和西市那些鄉野小民混跡一處,嫌髒。
車主人自己掀開帘子,連踩腳凳都不要就從上頭一躍而下,黑靴落地一聲厚實的悶響,嚇得反應不及的史嬤嬤往後一個大退步,差點手掌就要後怕地撫上心口。
這婦人一看便是行伍之家出身。前幾年西北頻發戰事,不少將領攜妻上任,甚至有的夫人也是馬上耍刀的好手,而眼前人這利落的身段,顯然屬於此類。
那婦人睨了她一眼,看破般的現出了些似隱非隱的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嚇著你了?」
史嬤嬤確實被嚇著了。
「勞煩喊一下你們管事,我要裁件新的獵裝,如意坊做的我不喜歡,我就欣賞你們家的。」
史嬤嬤頗為自得地介紹:「老身便是這莊裡的新管事。」
那婦人蹙眉:「齊管事走了?」
「沒有,她還在,只不過主子把我換成了管事。」
「哦對——我聽說了,你們主子都換人了。」那婦人仿佛現在才想起來,她撇了撇嘴,垂眸在史嬤嬤那光溜無痕的大拇指食指上掃過,「看你的樣子不像懂繡的,喊她來,我跟她說。」
「敢問貴人怎麼稱呼?」史嬤嬤點著頭,面色卻已然有些掛不住了。
若不是這位婦人確實是客人——她幾乎都要懷疑是這些人串通好了來羞辱她的了。
「鍾。」
「好的,鍾夫人您請坐,稍等片刻,齊繡娘馬上就來。」
過了會兒,齊蘊羅來了,她出現的瞬間,史嬤嬤便蹙起了眉:「你怎麼還綁著那東西?這……像什麼樣!」
她指的是額上那吸汗的白布。
靈曼不想在客人跟前起衝突,只替齊蘊羅道:「齊繡娘一直發著汗,不系這個更沒法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