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是一輩子,往後支撐著你和妻子走下去的不會是愛,而是利益和責任。利益捆綁得越深,就越難分割開來,婚姻也會越牢固。這才是你這個位置應該擁有的婚姻。你想想清楚。」
「婚姻是一場以愛為名的施暴。我從前,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傅行舟緩緩抬起眼,裡面的神色叫閱人無數的傅儒許也有些看不懂了,「但看到辜蘇,我覺得應該還有另一種可能。」
傅儒許氣笑了:
「什麼可能?繼承人帶頭任性,我只看到了公司虧損的可能!」
「我的人生,不應該是被操控的。」他說這句話時,眼神清明地看向傅儒許,就好像已經憋了許多年,「您讓我娶誰,我就娶誰,這叫包辦婚姻。而且,我的父親可以在相親對象里做選擇,娶一個普通的女人,為什麼我不可以?我不是您的親孫子嗎?」
「正因為是親孫子,我才不能任由你胡鬧!娶一個普通女人的結果是什麼,你也看到了!你母親除了寫些酸文,什麼都不會,既不會替丈夫打理公司,也不會幫丈夫處理合作夥伴之間的人情往來,還生了病,鬧出那樣大的醜聞!她死之後還讓伏龍集團被戳脊梁骨,說董事長逼死老婆,生出多少事端?你倒是說說,林鳶有哪裡做得不好,你這麼看不上她?非得要辜蘇一個瞎子?」
傅行舟喉頭凝滯片刻:
「林鳶……她很好。她沒有做錯什麼。是我不甘心。我的問題。」
「行舟。」見他理智還在,也知道反思,傅儒許的語氣溫和了一些,打完棒子,給一個甜棗,「做人,不能既要又要。你拿了集團的股份,就要做好繼承人該做的事情。不要胡鬧了。要是實在喜歡辜蘇,養在外面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會虧待她,總歸不會短她吃穿。」
他退了一步,但也沒有退太多。
傅儒許自覺分析得已經足夠透徹,這該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說服,卻聽傅行舟喃喃道:
「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歲,辜蘇還有兩年零九個月才能領到證,在那之前,就算蔣其聲想,她也只能訂婚。而訂婚是不算數的。」
「……」
看著大孫子油鹽不進的模樣,傅儒許只得嘆息一聲,揮手讓他滾。
不管他現在什麼心思,到了年底訂婚,綁也要把人綁去。
……
在一時上頭帶著辜蘇去了民政局後,蔣其聲才發現,原來未滿20歲的辜蘇沒辦法領證。
可即使沒領到證,他也不能再將辜蘇送回傅家那個龍潭虎穴中。
蔣其聲領著她回到了蔣家的別墅。
蔣瑩留給他的是一大筆錢加上信託基金,每個月都能從裡面拿錢。
父母死後,他們享有的基金份額,也都轉到了他名下。
他用手頭的錢買下別墅之後,除去水電、維護費外,還有富餘,足夠他們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別墅的花園已經荒廢許久,最近蔣其聲經常做的事,就是穿著工裝服,拎一把園藝剪,忙前忙後地修整花園。
辜蘇通常會捧一杯熱紅茶坐在涼亭里的花園椅上,枕著他買的金絲軟枕靠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目盲的少女容貌昳麗,笑容安穩,一些路人透過鐵欄杆向里窺視時,總會為她失神片刻——然後被蔣其聲張牙舞爪地趕走。
傅行舟其實也來過幾趟,但每次都是將勞斯萊斯停在馬路對面,隔著貼了防窺膜的車窗,遠遠地看她。
從他這個距離,其實看不到什麼,加之花草樹葉和圍牆的阻擋,可視範圍更加狹窄。
可他依然找到了窺視的絕佳位置。
他從不輕易靠近。
並非不想將辜蘇帶走,他只是知道,毫無來由地將她從蔣其聲身邊搶走,只會讓她恨自己。
他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讓她主動選擇離開的契機。
……
這個契機很快就被他等到了。
不過短短一個月,蔣其聲整理完院子,又將別墅內部自己動手翻修了一遍後,終於宣告將二人的小窩打理完畢,可以專心出門掙錢了。
信託基金的錢來源穩定,金額也可觀,但終究是死錢。
一旦出了什麼意外,需要大筆錢財,這點數額就顯得捉襟見肘。
從前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又曾經顛沛流離的蔣其聲,比任何人都明白金錢的可貴。
人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來源於有多少錢。
蔣其聲先是試探著在別墅附近盤了個小店面,用以前在餐廳酒店打工偷師的技藝,招募員工、研髮菜品,開了一家小飯館。
現在經濟下行,做什麼都不容易,其他店鋪都瀕臨關門,他家的店鋪卻因為捨得用料、味道鮮美,沒過多久就積累了許多回頭客,生意日益火爆。
蔣其聲將這件事驕傲地跟辜蘇提及時,她正在花園裡嗅一朵玫瑰——
她有了一根新的手工盲杖,蔣其聲不在的時候,她就帶著盲杖一點一點探索花園。
聽到他滿是炫耀和求誇讚的語氣,辜蘇輕笑出聲:
「你好厲害呀。」
被誇的蔣其聲笑著湊過去,用自己的臉親昵地貼了貼她的臉頰,上下磨蹭了一會兒她光潔細膩的臉龐。
這是他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沒什麼曖昧含義。
就像是討賞的小狗。
他蹭完,又問辜蘇:
「你平時這個時間不是在屋子裡午睡嗎?怎麼來花園了?」
她單手托著枝頭盛放的無刺香檳玫瑰:
「我覺得空氣有些潮濕,快下雨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