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應,是在照顧她的情緒的同時,迅速將現場事態壓了下去,用利益讓證人閉嘴,又銷毀了監控證據,和她攤牌,要求她從此閉嘴。
他判斷出在場賓客只為利來,一點小恩小惠就可以收買,許出去的利益,也都是互惠互利的項目。
他判斷出整件醜聞的關鍵其實在監控錄像,只要錄像不存在,她日後就難以反咬。
他還判斷出她伶仃一人,無依無靠,但能做成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相助,所以不可打草驚蛇,在威逼她閉嘴的同時,還許以利誘——
比如,不允許她脫離傅家,將她與傅家綁定,要她困死在這個姓氏上。
再比如,那一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的承諾。
看,他如今不就是在踐行那個承諾,安撫她的情緒嗎?
為了讓她保密閉嘴,就連帶她一個瞎子去公司上班,這種聽著就荒唐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可真是煞費苦心。
察覺到辜蘇的走神,傅行舟停下了手上動作,看一眼碗底,還剩大半碗,不禁暗忖她吃得太少,要麼是身體還在難受,要麼是菜品不合胃口,不由發問:
「吃飽了嗎?」
辜蘇回神,念及他如今的關心統統是建立在代祖父愧疚,外加想讓她閉嘴的基礎上,只覺得原本美味的南瓜粥,也變得難以下咽起來:
「飽了。」
一片寂靜黑暗中,辜蘇忽然感覺到額頭覆上大掌,像是在試溫度。
沒有發燒跡象。
「是沒胃口嗎?」
他湊近問,從剛才開始就若有若無縈繞在辜蘇身邊的冷香,此時越發清晰可聞了。
辜蘇不適地往後避了避,鼻端忽然嗅到摻雜在冷香中,微不可聞的一絲血腥氣。
是和受驚的那兩天晚上一模一樣的,血腥味。
果真是他。
果真是他在嚇她!
辜蘇心驚膽戰了那麼多天,他明明就是罪魁禍首,也知道她的不安,卻從未想過攤牌表明身份!
她不明白,要多大的惡意才會讓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房門口潑血!
她
看不見的恐懼,是這座別墅里最不值錢的東西,所以不必理會,儘管捉弄。
是嗎?
辜蘇下意識拍開他的手,「啪」一聲脆響,陶瓷勺子掉在地上碎成幾片,連著幾滴熱粥也濺上了傅行舟穿得一絲不苟的西裝外套。
第70章
辜蘇聽到瓷器碎裂聲,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卻聽傅行舟安慰道:
「沒事。我去重新拿一把。」
就好像她剛才那一擋不過是無心為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廚房收拾灶台的馮姨聽到動靜趕出來,就見他脫下沾了粥的外套,遞到她手中,這是要她送去乾洗的意思。
她匆匆用濕紙巾將髒污的部位先擦了一遍,才把外套裝進待洗衣物的打包袋裡,忙完這些回到餐廳門口,卻聽到了辜蘇石破天驚的一段話,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那天晚上我在衛生間裡摸到的所謂『呼吸磚』,是你對不對?還有在我房門口潑血的人,潛入我房間偷盒子的人,都是你,對不對?整個別墅里就那麼幾個人,你真的以為我猜不到你身上嗎?我是看不見,但我不是傻子!」
傅行舟沉默了,腦中轉過千百個念頭,一時間卻也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將自己的所作所為洗乾淨,但起碼有一點,他必須告訴她:
「我並非有意這麼做。初衷也並不是為了欺負你。」
「難道你要說你有夢遊症嗎?!」
傅行舟往日裡逆境中也能絕地翻盤的大腦,在看到她寫滿懷疑的表情時,竟忘了如何辯解。
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即使是馮姨也不知曉。
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傅蘇……辜蘇。」他按住她即將站起的身子,十指抓著她削薄肩膀,似是安撫,又似是某種心理暗示地順毛捋,用穩定溫和的聲線道,「我之前做的事情嚇到了你,我很抱歉,我也不是要用夢遊症來給自己辯解,我沒有那種病……」
他說到一半,眼角餘光瞥見馮姨就站在門外,輕輕擺了擺頭,示意她離開。
馮姨悄無聲息地退下後,他才傾身抱住掙扎著要站起的辜蘇,仿佛這樣就能控制住她乍然得知真相後,滿溢而出的——不管是憤怒,後怕,痛苦或是別的什麼,對他來說陌生又難以安撫的情緒。
他沒有哄過人,除了認錯之外,連保證也透著股古板:
「以後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你不用再怕了。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的,你想要什麼?是想出去玩嗎?之前趙川說的那些……等我下周的日程排期出來,我找個時間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他現在唯一想到也許能討好她的靈感,僅僅來源於她聽到趙川所說的那些運動項目時,臉上一閃即逝的心動。
那是他和她交談時,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