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把調解書籤了,就可以把人領走了。下次遇到事,記得別這麼衝動。」
警察見家屬來領人,無形地鬆了口氣,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去。
「調解書先不急。」
楚沉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搭在桌面,面無表情地看向曾程。
後者心頭一顫,又將當年事回憶了一番,慌亂之下也沒想出是不是有證據沒藏好,落到了楚沉手裡,只勉強撐著表面的鎮定。
楚沉將他的驚慌盡收眼底,從剛才一反常態地願意簽諒解書開始,二人之間就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知道你幹了什麼。
我知道,你知道我幹了什麼。
如今看的,就是證據。
楚沉的手伸進衣兜,划過穆盛洲提供的照片。
不甘一閃即逝,但在目睹辜蘇方才看到曾程時的表情後,那點不甘已經被他強行壓下。
三張照片像撲克牌一樣被挨個兒甩到桌面,盯著曾程一點一點白下去的臉色,楚沉淡聲道:
「我要報案,曾程——不,是程安,八年前殺人未遂。受害者,就是我身邊這位。」
原本還鬆弛著的幾名民警,聞言立時直起了身子,目光齊刷刷投向表情僵硬的曾程,還有眸底帶血的楚沉。
人證物證,齊聚一堂。
第29章
儘管年代久遠,但人證就在警局,再加上上頭副局親自交代了些什麼,所以曾程當天就被關了起來,留待調查。
曾程被押著離開時,經過二人身邊,眼神如一條泠泠的蛇,只死死凝著楚沉,咬牙切齒:
「你知道嗎?我只恨當年沒有直接殺了她。」
楚沉比他高了將近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我說過,你爺爺不是我殺的。你該信我的人品,如果真是我乾的,就算是殺人罪,我也絕不會認慫,不過是一命抵一命。」
「難道你的意思是法院會錯判嗎!?那是我盼了十四年的家人!是對我最好的爺爺!你怎麼會覺得,你過去對我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我把你放在血脈親人之上,原諒你的罪行!?」
楚沉冷冷勾唇,不和他多言:
「和你說這麼多只是看在當年情分上。看來你並不需要。所以我只有一句話送你——曾程。去治治腦子。」
曾程目眥欲裂,似要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字字泣血:
「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我爺爺死掉,害我跟爸媽八年都見不著面!你沒爹沒娘,怎麼可能懂我的心情?」
最後一句尚未落地,楚沉雙目倏地圓睜,猛然抬臂,立刻被辜蘇及時拉住,生生止住去勢。
曾程粗重地呼吸著,瞪視楚沉,即使已經鼻青臉腫,眼鏡碎裂,依舊毫不畏懼。
已經撕破了臉,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押著曾程的民警立刻大聲斥責了他:
「你別惹事!行了!
去單間蹲著吧!」
說完就趕緊推著人往前走,生怕夜長夢多。
擦肩而過的瞬間,為了避免楚沉再生事,辜蘇主動往他懷裡鑽了鑽,下一刻,就被以保護姿態整個人按進懷裡。
溫熱鼓起的胸肌,隔一層柔軟毛衣貼著她頰面,微微起伏。
她聽到楚沉的聲音落在發頂,帶著安撫意味:
「別怕,他不會再傷害你了。」
耳畔,皮肉之下的心臟跳得很快。
曾程離開後,辜蘇暫離他心口,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
【穆盛洲是故意告訴你真相的。目的就是讓你對曾程動手。】
他故意把真相和刀同時遞到你面前,而你毫不猶豫地全盤接收,如他所願,成了他的馬前卒。
真是傻透了。
他期待你失控,期待你動手,或許還期待過你衝動之下,能直接把人捅死。
這樣,你就會再次入獄,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雖然辜蘇暫時還不明白,已經將真相說開之後,穆盛洲為何依然執著於針對楚沉,但她眼中所見,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對楚沉,依舊毫無善意。
楚沉低下頭,大狗一樣,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微涼麵頰,喃喃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辜蘇愕然,側過臉去,困惑望入他眼中。
楚沉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漆黑,外圍角膜則是琥珀一樣的棕黃色。
與他高大且具有侵略性的外表不同,是溫暖柔軟的顏色。
也因此,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也是溫暖柔軟的:
「可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