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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見雪還在睡。
只是睡夢中不安穩,一會兒是當初他跳下觀月台的失重感,一會兒又是師尊的臉、南山秋水的臉、玉惟的臉……
他其實經常能夢見玉惟,他在夢裡頂著那張記憶中還較為稚嫩的臉龐,舉劍一揮,玄真界灰飛煙滅。
朝見雪從夢中朝自己滾滾而來的煙塵中翻滾出來,一下子滾到了地上,肩膀磕到了某種奇怪的東西。
他稀里糊塗地睜開眼,往上看去,居然是比夢中更成熟冷峻版的玉惟玉舟主。
對方垂著頭看他,目光中竟有一瞬而過的殺意。
朝見雪看得分明,打了個激靈跪坐起來,道:「舟主有何吩咐?」
玉惟道:「站起來。」
朝見雪站了,還是沒敢看他。
玉惟又道:「開始學吧。」
說罷,他自坐上上座,開始打坐。
朝見雪抬起眼皮瞄他,就這樣?
難道剛才的那種殺意,是他做夢做迷糊了看錯?
也有這個可能性。
他拖拖拉拉地疊好床褥,坐到一邊開始看功法。
再瞥一眼玉惟。
昨日不是說讓他自學?怎麼現在真的要朝夕相對起來了?
有這樣的師尊,吃喝同住,還渾身放冷氣的,要是碰上膽小一點的弟子,豈不是要被凍死了?
「會劍嗎?」
朝見雪「啊」了一聲,隨即支支吾吾說:「不大會。」
玉惟語氣平靜:「午時隨我出去,我帶你學劍。」
朝見雪又「啊」了一聲。
玉惟的目光看過來,頗為冷冽:「不願?」
朝見雪連忙搖頭:「願意願意!舟主教誨,弟子喜極失語!」
只是真的要用劍的話,人都是有肌肉記憶的,他怕自己一不留神露出從前劍法的破綻。更何況,當初在無為宗,是玉惟一直在與他練劍,他對他的劍招與出手的思路全然知曉,再沒有比他更熟悉的了。
朝見雪頭疼不已,捂著腦袋看那些功法。
「午時前,將這一冊的背完。」
朝見雪天都塌了!
玉惟怎麼可以這樣當師尊!都怪慕元師尊開的好頭!
「怎麼?覺得我要求過嚴?」
朝見雪諂媚道:「嚴師出高徒,弟子願意的!」
玉惟頷首:「背吧。」
背到痛苦處,朝見雪產生了一種現在就扯開自己的易容偽裝撲上去掐住玉惟的喉嚨大喊:「背背背背個球啊!」的衝動。
但是不可以。
雖然他覺得玉惟對他還有舊情,但是……
朝見雪不信玉惟會完全偏袒自己。
時間熬到了日光正當中。
朝見雪背得頭腦發熱,還在辛苦記最後一段,一隻修長如玉塑的手抽走了他手中的書卷。
玉惟柔軟的衣袖在朝見雪鼻尖拂過,再聽他惡魔一般的低語:「開始吧。」
朝見雪一口氣差點背過去。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玉惟面前,開始往外蹦字。
一旦背錯,玉惟便會抬眼看他,一看他就明白是錯了,趕緊回過上一句。
但總有那麼幾句想不起來。
玉惟沉聲道:「以你的資質,不該遺漏這句,想來是剛才偷懶。手伸出來。」
朝見雪的拳頭又硬了。
他想跳到玉惟頭上掐他。
玉惟一邊長眉微挑:「方才不是說,你願做高徒。」
朝見雪只好將手伸出去,別過腦袋,掌心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