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那上首的龍椅望去,不出所料,待殿中重新安靜下來,皇帝便又開口:「除這百兩黃金外,朕還準備了另一彩頭供勇者挑選。」
「便是這青舉劍。」
——蕭九矜一愣,下意識往身旁坐著的人那瞥了一眼。
名劍青舉,便是先昭王的佩劍,也是開國之時太祖予以當初昭王的承諾——凡繼昭王位者,帝王便應親自命工匠為其鑄劍,以示愛重。
而謝紹的父親的佩劍「青舉」,便
是取自「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之意。
側間太監端著劍從旁走出,蕭九矜卻無暇觀賞那寶劍,反而擔憂的地望向謝紹。
謝紹雙目猩紅,目光死死盯著劍;抬頭餘光掠過皇帝時,更是灼熱地要將他刺穿。
「諸位愛卿,可有人願意一試啊?」
——全場寂靜之間,皇帝卻是笑了,又開口提示道。
許是蕭九矜自認甚少有極大情緒波動,此時心中也不由滿含憤怒;再向殿門外看去,已有宮人推著一諾大的鐵籠子,來到了殿外廣場上。
而從宮道上趕來的則有諸多侍衛,個個身著精甲、手提利刃或盾牌,圍起了整個廣場。
「若說無人願出戰……那朕可就要問問外面的侍衛,有誰願意一試咯?」皇帝仍是笑著,一副樂呵呵地模樣。
蕭九矜收回了看向殿外的目光,再次看向身邊的謝紹。
不僅是將先昭王的遺物拿來當所謂「彩頭」,更是將其與區區百兩黃金等值;這是對謝紹、更是對先昭王與王妃的赤裸裸的羞辱。
謝紹眼中的怒火可謂是人人皆能知曉,蕭九矜正想提醒他別衝動,可他已「唰」地一聲起身,對上龍椅之上的帝王。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眸子深沉如墨:「哦?這麼好的彩頭,竟無人去麼?」
「怎麼?聽昭王這話……?」皇帝輕笑了聲,「昭王府近日十分拮据麼?竟也要同大夥爭這區區百兩黃金?」
「謝紹……」而座下,蕭九矜輕輕出聲想喊他不要去——她知道謝紹習武聽力也定是極佳;那大蟲膘肥體壯,不帶武器與其搏鬥定是九死一生。
但當她抬頭看向謝紹,卻對上他輕飄飄看向自己的一眼,亦瞧見了那一眼中的決然。
於是,想提醒的話終是沒說出口。
大殿中仍是鴉雀無聲,而謝紹則自顧自地脫下披著的錦袍扔在了地上,目光掃過殿門外還未打開的鐵籠,便向外走去。
那大蟲呲著雪白的尖牙,涎水更自口裡流出來,滴答滴答,落在廣場的石磚上。
「哐!」
謝紹走到那鐵籠前,接過一旁候著已瑟瑟發抖的小太監遞來的鑰匙,打開了鐵籠上的鎖;而皇帝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走吧?昭王斗虎,各位不想去看看麼?」
「朕可是十分期待。」
蕭九矜眸光微沉,卻也跟著眾人起身,聚到了太和殿門口,在高處向下望去。
謝紹他……是有準備的吧?蕭九矜不禁擔心。
她知道謝紹應有隨身配戴的匕首,可此時若謝紹拿出來用,怕是會直徑被皇帝拿下;而匕首雖刀柄短,蕭九矜卻也知謝紹應用匕首也能拿下那大蟲……她更怕的是皇帝會放任謝紹殺死大蟲、至其筋疲力竭身負重傷之時,再將其打入大牢。
真是糟糕。蕭九矜不禁蹙起眉頭,揉了揉太陽穴。
「吼——」
猛虎震嘯,地動山搖。殿前百級階梯仿佛都要崩塌,而石階之上,蕭九矜身邊也已無人再說話。
眼見那大蟲還處伸展身體之時,謝紹便已撲了上去,一拳直擊它的面門。老虎一時被錘得雙眼迷瞪,可卻也很快反應過來張口便要咬上謝紹的胳膊。
謝紹反應已經很快,可手臂仍擦到了老虎的尖牙;一時血流如注。
他一個回身一腳踹在大蟲腹部,那大蟲吃痛地哼了一聲,卻又沖他咆哮起來、直直朝他撲去。
——來來回回之間,一人一虎已交手了數十個回合。
謝紹身上掛彩,血花打落在地,地面石磚都被染紅;而那老虎也是被他打得噴出了口血來。
可是,人的體力卻完全無法與猛獸相比。
最初謝紹確實是占據了上風,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蕭九矜卻也望見謝紹因喘氣而上下浮動的胸脯;也因失血過多,他的臉色也逐漸蒼白。
——可那老虎卻還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嘶……」
蕭九矜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替他捏了把汗。
她知道,這是若謝紹再不拿出匕首或是放棄,恐怕就要來不及了;若非是她現在占著的尷尬身份、若她真只是昭王妃,她便定要提醒他——若他再不放棄,那便真會葬身於猛虎腹中。
但她現在站在台階上望著謝紹,卻也只能空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