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在林律的話中,聽出了幾分猶豫。
「她說,讓你將她的骨灰與她的家人葬到一起。」蕭九矜說,「葬到你們羅夗的『神山』之下。」
林律本能的應下, 卻忽似反應過來:「可她先前同我說……」
「若她死在我前頭,便要拜託我取了她的骨灰從神山上撒下,這樣她哪怕死了,也可以去任何地方……」
「這是什麼時候的話?」蕭九矜見林律微微皺眉似在回想的樣子,忍不住打斷。
林律遲疑:「應是三、四年前?」
「林律,我想問你個問題。」
蕭九矜聽了對方不大確定的話,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
「——若是今日我沒有拿著阿桑格婭的骨灰讓所有人知曉,而是直徑來找你提相同的要求。」
「你會答應麼?」
「……」
「可能,不會吧。」
——屋內不知安靜了多久,只是最後,蕭九矜還是聽見了林律的回答。
也不知道阿桑格婭在天上聽見這答案,會不會覺得遺憾。
林律終於伸出雙手,接過蕭九矜遞來的玉盒。
玉盒落在手心的感覺是溫潤的,有著沉甸甸的重量。
蕭九矜拿起桌面上文書一式,看向林律:「她把你當做家人。」
「她知道你殺了她父母和兄長都沒有恨過你。」
「你真是個——」
畜生。
一個急剎,蕭九矜差點咬到舌頭;卻也還是礙於禮貌將最後兩個字吞了回去。
「……」
林律眸光閃動,卻是一言不發。
蕭九矜垂下眼眸,取代憤怒的,是濃濃的無力。
有時她是真不懂,權力真的有如此大的誘惑力麼?引得大家哪怕粉身碎骨,也趨之若鶩?
「……最初,我沒想這麼做的。王后的身子已經不好了,羅夗的草藥沒有用,只是阿婭他們被瞞著不知道。」
蕭九矜轉身要走,身後,林律卻忽地開口。
「最初,我是想入贅王室的。」他解釋道。
——這份辯白在蕭九矜聽著卻十分刺耳,但林律仍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可能是有點喜歡她的,但只是對妹妹的喜歡……也不可能因為她收手。」
蕭九矜心下冷笑面上卻平靜,而她身邊,謝紹則沒那麼客氣,直接笑出了聲。
「你真是爛啊。」
「噗。」
——這下蕭九矜也忍不住笑了。
而見林律臉色有些不好看,蕭九矜趕忙拉了拉謝紹,開口對林律說:「羅夗王,我們先走了;你們羅夗的事我們也不好打攪,只是……」
「你現今是羅夗王,那便好好護著羅夗百姓吧。」
「這也是阿婭的心愿。」
蕭九矜轉身沒再理會林律的怔愣,與謝紹一同離開。
事實上,她也看見了林律接過玉盒時眼中的動容;無論林律承不承認,那些已逝的人已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
未來,他會有一絲後悔麼?
蕭九矜不禁想知道。
…………
一日一夜,羅夗軍全數撤出了蕪城與魏郡;謝紹派出了幾批人出城去尋許芸的屍骨,可當初兩軍的戰線拉的很長很開,許多日過去,屍體也都開始腐爛、發臭,而變得面目全非。
因此,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許芸的屍身,只迎回了她穿過的將軍甲。
蕭九矜親手將那副盔甲擦拭乾淨,扶著閃閃發亮的盔甲躺進了棺槨,又親自將葬著盔甲的棺槨扶上了馬車。
送殯的車隊長的一眼看不到頭,從蕪城出發,經冀州等郡縣,終點是京師。
而來送葬的,也不僅僅是北境軍將士;更多的則是當初魏郡破,一路被許芸護著逃離的普通百姓。
當蕭九矜站在冀州城的城牆上,望著城下街道兩側人人靜默、望著隊伍揚起白色經幡……不禁濕了眼眶。
這淚最終還是沒有落下,而十五日後,她與謝紹便在冀州,等來了陛下為許芸加封的消息。
元佑二十一年夏,長平許氏七世孫芸,封英德威武將軍,帝親設衣冠冢以祭。
「我們也要準備回去了。」蕭九矜感覺左肩被人拍了下,回過頭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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