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芸牽起蕭九矜的手向門外跑,踏出房門前不忘回頭囑咐蕭祺句「外面風不大但還是要多添件氅衣再出來」。
他們三人在小院中落座,蕭九矜掃過桌上菜式,一道生魚膾、一道青菜豆腐湯、一道涮白肉片。菜餚雖只有三道,可魚肉看著澄透入口爽脆清甜、肉片爽滑不柴,就連最普通的青菜豆腐湯都不知加了什麼佐料,喝起來十分鮮美,令人唇齒留香。
「今日匆忙沒來得及做什麼好菜,這生魚膾也不知九妹妹吃不吃的慣。」許芸看著蕭九矜,臉上罕見的有幾分忐忑。
「吃得慣,嫂嫂的手藝真是好極了。依我看,這幾道菜竟比宮內御廚做的還好幾分呢。」
蕭九矜毫不吝嗇誇獎,夾了片魚片在醬油里打了個滾,配著白飯入口。
「很是下飯。」她誇讚道。「這魚片鮮美,可惜今日三哥是沒有口福了。」
「哎,還不是那皇帝老兒太可惡,要不然怎的需阿祺將自己弄病?嗯不過反過來說要是沒這齣,今日倒也沒錢買河魚……」
「芸芸,你多話了。」蕭祺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可奈何。
「你真當大家是傻子呀?九妹妹那麼聰慧,看不出我們這點小把戲?」
許芸白了蕭祺一眼,放下筷子撐著腦袋,亦有幾分苦惱。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率兵,否則這差事怎會次次落到你頭上……如今也不會如此兩難。」
蕭九矜心中雖早有猜測,可如今聽到許芸親口承認蕭祺是裝病,還是難免沉默了下。
事實上太醫確認蕭祺真的病了後,可能還真沒有多少人認為他是故意生病。畢竟蕭祺往日給外人的形象都是木訥且忠心的。
「三哥也是不願與昭王相爭麼?」於是她想了想,問。
「其中一個原因吧。」蕭祺說。「更重要的是我從未與羅夗士兵交戰過,也對北境具體情形並不了解。昭王自幼便隨父母在北境禦敵,冀州受難,他去定能解冀州之圍。」
「況父皇不願讓他領兵,無非是不願將兵符交予他;我與芸芸皆認為其憂心過重了。」
蕭祺喝了口湯,聳了聳肩。
「昭王此人心思極深,若是要反,也絕不會儀仗兵符這種死物。」
「三哥倒是通透。」蕭九矜也是同蕭祺一般想法。手握兵符,反倒讓皇帝戒備;謀權篡位更應講求個「出其不意」才是。
「對了,我聽聞說昭王的軍隊今日便要離京吧……你也要去北境麼?」蕭祺似是忽然想起蕭九矜已經嫁入昭王府,意識到自己正與她談論她的夫婿,一時有些尷尬。
蕭九矜否認,思量半晌復言道:「我與他倒也不算什么正經夫妻,三哥南征三嫂相陪這種事,是不會發生在我與昭王之間的。」
「——欸九妹妹,說起來既然你是昭王妃,那是否可以上哨塔送行啊?」許芸插進談話,突然問道。
「可以啊,怎麼了?」蕭九矜說。然後便見蕭祺扶額,以一種同情的眼光看向她,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
「她老早就想上哨塔一望了,可惜總是我們自己出征,找不到上塔的機會。」蕭祺撇了撇嘴,解釋道。
第9章 送行 「兒臣斗膽自請,願為父皇分憂。……
於是一個時辰後,蕭九矜就莫名被許芸拉著上了哨塔。
哨塔是全京城最高的樓台,本是用於京城守軍勘察敵情。只是太祖登基時戰事不斷,多位武將折戟屍骨無存。為鼓舞士氣,太祖便立下規定:京中軍隊出征,允許軍隊將領家屬登上哨塔相送。
直到站在哨塔之上俯瞰整座北京城,蕭九矜依舊有幾分恍惚;哨塔下守兵喚她「王妃」時,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那聲王妃是在喊自己。
今日無雲,萬里晴空明淨。
颯颯春風裡傳來幾聲馬蹄落地的聲響,許芸興奮地撐著哨塔的欄杆,將半個身子
探了出去。
她本就打扮得不似王妃,如今在風裡,用幾根絲帶束起的高馬尾被吹亂;蕭九矜謹慎地拉著她的衣擺怕她摔下去,卻見其眼中灑滿了細碎的光點,明亮的如同白日繁星。
「昭王殿下威風極了,什麼時候我也能如他這般呢。」
蕭九矜聽見許芸似是遺憾地感慨了聲。
許芸偏過頭來指了指隊伍的前方。
蕭九矜不願掃她的興,猶豫了下,還是從檐下走到了欄杆旁,向著許芸所指方向望去。
京城的整條主幹道都被排列整齊的士兵充滿,在那千軍之前,唯有謝紹未佩鐵盔著一身軟甲,背後代表著主帥的披風翻飛。副將舉著「昭」字旗幟,跟在他身後一步之遙。
「九妹妹,剛剛是我眼花了麼?怎麼好像昭王殿下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
蕭九矜垂眸之時,許芸忽然拉了拉她的胳膊。
「哎我沒看錯,他真的看過來了!」
「怎麼可能,我們隔了那麼遠他看不到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