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段晏飛快地收起了那點神色間的異樣,伸手給寧詡拉起被子,退後半步,道:「我先出去了。」
將馬車內的燭火滅了後,青年回到了地上,獨自深思熟慮了很久,才命人去把史御醫傳喚過來。
史御醫以為寧詡的身體又出了什麼狀況,提著藥箱匆匆而來,卻只看見樹下站立的段晏。
「陛下?」史御醫驚奇地問。
段晏轉過身,黑眸里情緒寧靜,開口說:「待回京後,朕要太醫院以最快的速度研製出適用於男子的落胎藥。」
史御醫大驚失色,一時間忘記了謹言慎行:「陛下,您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段晏別了下臉,沒說話,好半天后才嗓音冷淡道:「去做便是。」
史御醫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而段晏留在樹下,目光漫無目的地掠了一圈,最後落在遠處烏沉沉的山上。
他回憶起寧詡說的「朕還沒打算要留著他」。
段晏心想,自己可能並沒有機會等到那個孩子會在肚子裡動彈的時候了。
寒涼的夜風中,青年掩飾般斂起眸,遮住了眼圈裡那點泛紅之意。
第45章
回到京城的這日, 風和日麗,春天的陽光曬得街道暖融融的,寧詡掀開窗上的帘子一角往外瞧, 看見沿途的百姓來來往往, 已經恢復了日常的模樣,再也沒有城破那一日的驚恐倉皇之態了。
看來夏瀲把朝廷打理得不錯, 寧詡心想。
宮中也井然有序, 雖說宮人們眼看著少了許多, 但起碼都在做本職工作。
寧詡忽然又憶起一事,忍不住轉過頭問旁邊的青年:「話說……朕那些後宮的公子呢?」
夏瀲被留在宮中理政,呂疏月陪著他逃出宮, 王知治自己跑到了南邊種地, 那其餘人……
段晏正在一旁看信, 聞言撩起睫, 靜靜地與寧詡對視了片刻。
寧詡:「……你……」
不會都——
「雖然很想說全都殺了, 」段晏復又垂下目光,淡淡道:「不過朕知曉他們都是朝廷官員之子,貿然弄死了不利於穩定人心, 索性都驅逐出宮了。」
寧詡:「好吧。」
段晏眉心一蹙, 視線移到寧詡面容上:「你不高興?」
寧詡立即否認:「沒有。」
青年合上手裡的信件,沉默片刻, 偏開臉道:「別的朕可以不管,但唯獨這群人, 朕容不下。」
馬車緩慢駛入宮門,守衛們紛紛面面相覷,他們知道燕國軍隊已經把寧詡找到並帶了回來,但沒想到的是, 寧詡竟然是坐在馬車裡,而不是跪在囚車裡被送回來的。
這一番舉動讓宮中的所有人都丈二摸不著頭腦。
呂疏月被送回了尚書府上,斂秋也回到了內務司,寧詡下馬車後,便見夏瀲在御書房門口等候他。
將近一月未見,夏瀲顯然瘦了不少,眼下的烏青淺淡,似是熬了很多個夜。
看見寧詡從馬車上下來,夏瀲一怔,臉上的鬱郁神色一掃而空,快步走上前,激動道:「陛下!」
寧詡也眼中發酸,往前走了兩步,正想和小青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突然聽見段晏在邊上咳了一聲,他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被人牽住了。
寧詡:「???」
他和段晏相牽著到了夏瀲跟前,寧詡一隻手被抓著不能動,猶豫了一會兒,只能用右手和夏瀲握了下手以表激動之情。
好在夏瀲並沒有留意這個奇怪的細節,他定定站了好半天,才看著寧詡,嘆息般道:「陛下憔悴了許多,是路途顛簸,難以休息所致嗎?」
「……」寧詡發現夏瀲好像對他的身孕並不知情,也不好意思嚇小青一跳,只能含糊地說:「嗯……可能是太累了吧。」
夏瀲道:「那陛下回到宮中,盡可心安了。」
他頓了頓,看了眼一旁的段晏,又斟酌著對寧詡說:「臣受命打理朝政,待陛下龍體安康後,臣就將玉璽等物一併交還。大臣們也想在朝會上見一見陛下,才能放心。」
「唔,」寧詡想了想:「上朝?過幾日再說吧。」
現在他只想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剛窮游回來就上班,這合理嗎?
夏瀲還想再與寧詡講幾件重要些的政事,餘光卻瞥見段晏緊擰的眉心,不由得一怔,下一刻聽見青年臉色不善道:「沒有天大的事,就容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