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公。」段晏自然認得他。
聞言,宋公公抬起頭,見面前的青年身著玄金色龍袍,烏髮一絲不苟地用玉簪束起,行步間姿態散漫隨意,玉白面容乍一看雖沒什麼變化,比起當初困在昭國宮中時,神色與氣質卻儼然不同了。
宋公公狼狽地被壓著跪在地毯上,望著段晏走過來在他身前站定,而後淡淡問:「寧詡在哪裡?」
「……」宋公公扯出個諂媚的笑容來:「陛下,您這話可就問錯人了,奴才就是個端茶遞水的,廢帝出逃,也沒帶上奴才呀,奴才怎知他人在哪兒呢?」
段晏垂眼注視著他,眸色深沉:「是麼?寧詡出宮,沒有你暗中相助?他自己憑兩條腿走出去的?」
宋公公油鹽不進:「奴才什麼也不知道,只記得要回自己屋中去取金條呢!」
燕國的侍衛此時在旁邊插話道:「陛下,這死太監嘴硬,不打幾下板子,看來是吐不出什麼真話了。」
段晏默然不語,半晌後揮揮手叫人把宋公公拖出去:「先關著,把那個姓夏的帶過來。」
和宋公公相比,夏瀲就體面鎮定多了,他一直等在自己的秋水苑,直至燕軍過來拿人,才從容地走出來。
因為沒有反抗,夏瀲除了兩隻手被捆在了身後,倒沒有受其他苛待。
進了御書房,他看見那個熟悉的青年坐在御案後,手裡從桌上撈了個熟悉的小小的木碗把玩,聽見動靜,撩起長睫盯住夏瀲,開口道:「寧詡是被你們送出宮的。」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句。
夏瀲抿了下唇,沒說話。
「他在哪裡?」段晏嗓音沉沉:「朕答應你們,找到寧詡,朕既不會殺他,也不會傷他。」
夏瀲安靜了一霎,說:「是我們尋來馬匹送陛下出宮的,但出宮後去了哪裡,京城大亂,我們並不知曉。」
他如果什麼都不說,段晏不一定會對他用刑,但身為奴才的宋公公卻免不了要遭一頓毒打。
夏瀲心境清明,知道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即使不說,很快也會被查出來。
「是麼?」段晏緩緩道:「那都有誰與寧詡一起逃出宮的?」
夏瀲想了想:「呂疏月,宮中馬匹不夠,我們借了他在院子裡養的馬,後來他就與陛下一同出去了。」
段晏反問:「沒有其他人?」
夏瀲果斷道:「沒有了。」
斂秋是個宮女,失蹤了別人也會以為她是自行逃出宮,何況斂秋的確是與寧詡、呂疏月分兩路出去的。
而呂疏月身為兵部尚書之子,在華陽堂行動顯眼,帶著兩匹馬在宮道上狂奔,肯定也被不少人發現了。
因此,呂疏月可以供,但斂秋不可以。
段晏垂下眼,思索了一時半刻,光憑面上神色,無法辨出他究竟是信還是不信。
「來人,」青年開了口,喚來侍衛:「下令把寧詡和呂疏月的畫像都散出去,著重搜查兩男子攜並從京城出逃的行蹤。另外,再把這皇宮排查一遍,將失蹤者名單都整理一份,傍晚前呈上來。」
「臣遵旨!」
侍衛離開後,段晏又轉向夏瀲,目光在他臉上端詳了半晌。
「你最好把實話都對朕說完了。」青年冷淡道:「你與寧詡相處時日也不短,知曉他是個什麼性子,不僅四體不勤還身嬌體弱,舍了帝王身份逃出宮,估計要吃不少苦頭。」
「你們如果想叫他在外風餐露宿,凍得徹夜難眠,大可以繼續瞞著朕。什麼時候想通了,想補充兩句,隨時可以對侍衛講。」
話說完,段晏也失了再盤問的耐心,招手讓侍衛把人帶走。
夏瀲往外走了兩步,又忽然轉過身,低聲道:「臣輔佐陛下協理前朝後宮過一段時間,對昭國內外都很熟悉,如今宮中紛亂,您也需要一個人來協助穩定局勢,若有任何需求,可以喚臣來幫忙。」
段晏不置可否,等夏瀲被帶走後,才不經意地想,這人的確有幾分真本事。
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協理朝政,顯然是想替寧詡再把皇權先攬一部分回到昭國手裡。
寧詡在識人用人上,也可稱一句慧眼識珠。
只是正因為夏瀲與寧詡的關係太過親近,段晏才早早地對這什么小青小黃的心生厭煩。話說回來,要不是夏瀲等人從中作梗,他何至於到現在還沒見到寧詡的影子?
段晏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眉心,頗感頭疼。
他走出御書房,突然想起什麼,問旁邊的人:「那個叫王什麼的,寧詡新近冊封的侍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