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疏月還記得自己當時聽完,耳根立時就紅透了。
他猜自己臉紅得像個大燈籠,因為寧詡奇怪地看著他,然後問:「能去打獵,你高興成這樣啊?朕知道你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或者以後你也可以自己出宮去玩。」
不僅是因為可以去打獵,還是和陛下一起啊!小黃在心裡默默地想。
他入宮這麼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華陽堂的宮人帶著命令,匆匆到了紡織司,交代了自家主子的話。
而紡織司的人尚且還沒說什麼,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尖細的嗓音:「華陽堂?稀客啊。」
眾人一看,原來是紡織司的管事,馬三錢馬公公。
華陽堂的那位小太監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叫苦。
如今後宮中誰人不知,這馬三錢公公自被從御前大太監的位子上貶下來,來到這紡織司管事,性情就變得更為陰陽怪氣,聽說整日責打下人,想來是滿腔怨氣,只能藉此發泄。
各宮都不願意和這位馬公公打交道,就怕一不留神,惹怒了他,要被打板子。
馬公公踱著步,在殿中鋪滿華貴衣料的桌案旁晃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你們華陽堂,是住著呂公子?咱家記得,入冬後已經給各位公子送過一批冬衣了吧,現在怎麼又單獨來要?」
小太監暗暗抹了把汗,低聲說:「我們公子說,他的騎射服太少了,想請紡織司多做一件給他,他常用得上。」
馬公公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各宮的衣物多少,都是按著份例,用宮裡撥的銀子做的,不多不少正好夠用,你們想要就得做給你們?這樣一來,豈不是亂套了?」
「滾滾滾,」他抬手就趕,毫不客氣:「別在這兒礙事!」
小太監被他趕到門口,既憤怒又焦急。
什么正好夠用,看馬三錢這滿面油光的模樣,背地裡不知道貪了多少油水呢!
「公公,公公。」小太監又拉住他的袖子,尋出幾粒碎銀遞過去,再也顧不得掩飾,低聲央求道:
「您開開恩,我們公子明日要隨陛下外出打獵,常穿的幾件騎射服都已舊了,怕灰頭土臉地擾了陛下的興致,您就幫幫忙,讓人做一件給我們呂公子吧。」
小太監頓了頓,又小聲說:「等陛下高興了賞賜下來,必定也少不了公公您的好處啊!」
馬三錢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終於有了點變化。
「打獵?」他高高挑起一邊眉,疑惑地問:「好似沒聽說有這回事啊?你這小子,是不是在誆我?」
「不敢不敢。」小太監賠笑:「公公,明日打獵乃是陛下帶呂公子兩個人出宮去,陣仗不大,故而就沒有告訴旁人了。」
馬三錢聽見他的話,摸了摸下巴,一雙渾濁的三角眼眯起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罷了,」良久後,他揮了揮手,道:「這次就承你們一個人情吧,去,告訴那邊的宮女,衣服想做成什麼樣。」
華陽堂的小太監沒想到他突然轉變態度,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後,趕緊跑開了。
馬三錢緩慢地踱步到了殿外,沉思半晌,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嘿,失寵又被軟禁,沒想到你段侍君也有今日。」
他喃喃自語著,興奮勁上來了,決定去竹意堂逛逛,拿剛剛聽見的趣事再羞辱段晏一番。
*
馬三錢到了竹意堂院門口的時候,看見段晏正坐在竹林下的池塘邊,用一把很短的切瓜果的小刀,仔細而有耐心地將手裡的竹片削出劍的形狀來。
他身為質子,自然是不能像呂疏月那樣,在院子裡放一堆刀槍劍棒。
許是為打發時間,宮人們瞧見他這兩天命人將幾叢矮小的竹子砍下,做起了手工活。
「喲,」馬三錢大步邁進來,當即開始陰陽嘲諷:「段侍君好雅興,陛下不許你出門,你就在這兒削竹子玩吶!」
段晏動作連停也沒停,懶得抬眼看他,仿佛壓根沒聽見他在說話。
馬三錢又走過去,看看周圍沒有其他宮人,於是又捏著嗓子道:「段侍君何故不說話啊?咱家可是替王爺帶了話來的,您這副樣子,是不把王爺放在眼中了?」
段晏這才施捨般瞥了他一眼,嗓音冷淡:「什麼。」
馬三錢抱臂道:「王爺叫我來問你,他那費了大力氣找來的秘藥,你如何就能沒腦子地整瓶都自己一口氣喝完,這下好了,壞事了吧。」
段晏垂著眼,繼續打磨手裡已經成型的竹劍,沒開口。
馬三錢見他沒反應,伸手搡了人一把,皺眉說:「你什麼態度?王爺說了,叫你好好反思這一次的過錯,若你還想著與他合作,就辦好以後他再交給你的差事。要是再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