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體會到了夜臨淵的好意。
蘇紜卿為他感到高興,如果盛皓元能夠停下用刀,那麼便不會繼續走火入魔,即使不能完全抵消從前的影響,至少也能延緩入魔的速度。
禮朝軍隊與朔國軍隊在黃和平原的南部對峙。正式開戰的前夜,夜臨淵率軍駐紮,並親自與盛皓元前往關押沈醉的囚車,打算將他送回朔國軍中。
蘇紜卿偷偷的跟在夜臨淵和盛皓元的後面。
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作祟,他就是想再看一看自己十多年未曾見面的二哥。
他對沈醉也好、沈朗也好、朔國也好,都不怎麼抱有感情,但這場仗畢竟涉及到兩國之間的關係。
說不定這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沈醉了。
蘇紜卿遠遠的躲在馬廄的後面,謹慎的探頭出去觀察。他看見沈醉被士兵從囚車裡放出來,帶到營帳中沐浴更衣。他自從被捕以來,滿身污垢、又因受刑血肉模糊,模樣甚是悽慘。
只有一雙眸子還堅毅如初。
過了一會,沈醉清潔完身子換好乾淨衣衫出來,整個人清爽了許多,只是用紗布纏住了臉上的傷,看上去甚是不美觀。
「傷這麼重?」夜臨淵瞥了他一眼。
沈醉冷冷回了一句:「是,我嬌慣久了,受不住禮朝的大刑,傷口都化膿了!」
夜臨淵冷笑一聲作為回應,躲在一旁的蘇紜卿心裡有些奇怪:沈醉臉上的傷,看起來竟然比身上的還要重嗎?
雖然沈醉畢竟是朔國二皇子,大概是不希望別人看到他容貌受損的樣子,但蘇紜卿總覺得,他這個二哥,更像是有別的意圖。
蘇紜卿眼睜睜的看著夜臨淵帶人將沈醉押到兩軍交界處,朔國也收到消息,派了使臣來迎接。夜臨淵命人給沈醉鬆了綁,又傲然道:
「二殿下,你連續三次行刺朕,又在獄中堅持立場,朕很是佩服。接下來朕便給你一個與朕公平對戰的機會,你且回到朔國軍中,明日合戰中見吧!」
沈醉陰陰笑了一笑:「夜臨淵,你今日放了我,就不怕有一日為此後悔?!」
夜臨淵冷笑道:「朕從無後悔之事。倒是你,如若下次再被朕捕獲,便沒有今日這樣的好事了!」
「狂妄!」沈醉瞳孔顫動,怒道。
夜臨淵擺了擺手:「還不走?!」
沈醉哼了一聲,上了朔國使臣帶來的馬,拉動韁繩掉頭欲走。臨走前,突然又轉頭來,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蘇紜卿藏身之處。蘇紜卿本來忍不住微微向前探著頭,立刻把頭縮了回去。
馬背上的沈醉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夜臨淵一眼。
「告辭了,聖上,祝您旗開得勝,攜美人歸。」他態度依然高高在上,完全沒有怯懦,語聲中卻帶了一絲玩味。
躲在營帳後的蘇紜卿按下狂跳的心。
他、應該沒有看見我吧?
禮朝與朔國開戰之後,蘇紜卿穿了一套輕裝戰甲,也跟隨著將士前往前線。但夜臨淵不允許他過於靠前,只准他跟著盛皓元的火銃隊,從稍遠處畫下戰場的情形。
蘇紜卿執筆作畫時,遠遠的看見了沈醉。
沈醉已經一身戎裝,在馬上鏖戰廝殺。他左手持盾,遮擋火銃的子彈,右手執劍殺敵。他臉上的紗布還未取下,只露著一雙戰火幽幽的美目。
不知是不是錯覺,蘇紜卿總覺得,沈醉的目光好幾次掃過他,像細細密密的針,看似不起眼實則戳中人心一般的刺痛。
他下意識的拉了拉頭盔,儘量擋住自己巴掌大的臉。明知道隔得那麼遠不可能被看見,但他總覺得沈醉是在有意識的找他。
不可能的,一定是我想多了,蘇紜卿拼命說服自己。
他重新專注到作畫上,彈指之間已經完成了好幾副,直到戰局發生變化。
在火銃的猛烈攻勢下,朔國的軍隊在敗退,雖然速度緩慢但卻肉眼可見。他們多次意圖組織突擊,突破禮朝騎兵的防守,先幹掉火銃隊,但火銃隊在盛皓元的指揮下十分靈活機動,夜臨淵指揮的騎兵也進退得當,死死的護著火銃隊。
火銃一向是禮朝的王牌。面對它,能征善戰的朔國騎兵也不得不膽寒兩分。
很快,朔國軍隊開始撤退。這一次夜臨淵不打算留情了,他揮劍下令:「全力追擊!」
禮朝士兵士氣大振,熱血沸騰的沖向朔國的隊伍,鋪天蓋地的吶喊聲響徹戰場。
過了一陣,蘇紜卿驀的抬頭,發現沈醉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