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紜卿一聽,比他還惱火:「聖上又知道他什麼,阿淵絕對不會忘了我的!」
夜臨淵愣了愣:「……阿淵?」
蘇紜卿心裡狂跳:完了,怎麼一不小心喊出名字來了?
他漲紅了臉,朱唇微微開啟,心跳如鼓的盯住了夜臨淵。
只見夜臨淵目中微一晃動,身子突然踉蹌了兩步,往後一退。
他唇邊泛起苦澀的笑,有些不知所措的靠在了身後的圓桌旁。
「呵……連名字、連名字朕也是他的替代品嗎?」他失魂落魄的低聲道,像是悲憤的發泄,又像是自嘲。
蘇紜卿下意識的想否認,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何否認?這麼清楚的事實擺在眼前,從何否認?
一切否認或是安慰在此刻都與狡辯無異。
整個御書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兩個人相隔如此近的距離,不過兩尺,但心的距離卻是從未有過的遙遠。
許久,夜臨淵緩緩轉過頭來,深深凝視蘇紜卿焦急又驚惶的臉龐。
「你先回去吧。」他沉聲說,「天快亮了,朕要去早朝了。」
蘇紜卿茫然失措,只得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心裡卻覺得深深的不是滋味。
他不是有意想要這樣傷害夜臨淵的,只是一時情急喊出了口。但看夜臨淵的樣子,明顯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他不對自己發脾氣,只是默默讓自己離開。但不知道怎的,蘇紜卿覺得,這比夜臨淵吼他凶他、威脅他強迫他還要讓自己難受。
……難受?
所以比起害怕、擔憂,更多的是難受?
蘇紜卿很驚訝。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會受罰、或是夜臨淵會根據這絲線索找到阿淵,卻是不忍夜臨淵難受?
蘇紜卿瞪大了眼,卻沒辦法不去回憶方才夜臨淵心碎欲裂的神情。
那就像是針刺在心上一樣,讓他好疼好疼。
蘇紜卿迷茫的停了下腳步,再也邁不出去一步。
有那麼一瞬,他竟然想猛的轉身,掉頭跑回御書房。
但是回去了又如何呢?又能做些什麼呢?
在黎明來臨前的幽暗中,蘇紜卿苦惱、又失落的站在寬敞冷清的御道中,不知失措。
這天接下來在畫院,蘇紜卿都無法集中注意力,總是在提筆之時想起昨晚的事,好幾次差點弄污畫面。梅如雪看出他的不對勁,便勸他去旁邊休息一下。
「紜卿,你昨夜沒睡好吧?」梅如雪偷偷擔心著他的黑眼圈,「狀態不好,咳咳,還不如別畫了……」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蘇紜卿回過神來,立刻小心的將滴落到畫紙上的顏料擦掉。
昨夜何止沒睡好,發生了那麼多事。
「我不、不、不是要怪你,就是想你休息一下……」梅如雪囁嚅道。
蘇紜卿揉了揉睏乏的眼睛,擱下筆。
確實不該勉強提筆,畫畫是需要靈感和精力支撐的。如果勉強自己,容易陷入「失魂」狀態。
他索性清點起目前完成的畫作來,又問梅如雪:「如雪,下一幅該畫什麼了?」
梅如雪拿過編目看了看,道:「下幅應是奇景飛星六月。」
「飛星六月?那是什麼?」
梅如雪一怔:「你沒見過?是京郊的一處奇景。」
頓了一頓,他突然又臉頰緋紅,補充道:
「相傳,若是二人結伴一同觀賞飛星六月,便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你真的沒去過?」
蘇紜卿搖頭。作為畫師,他一生跟隨師父蘇夢遊歷過也臨摹過很多山川奇景,但這處飛星六月倒是的確還不曾見過。
「沒有見過便無法下筆,」蘇紜卿沉思了一會道,「看來,要向聖上申請出宮了。」
此前的風物景色,蘇紜卿都親眼見過甚至畫過,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及從前的圖畫參考便足以畫出新作。但對於自己一次都不曾親眼目睹的景色,他無法不負責任的僅憑前人的畫作為參考就下筆。
必須要親眼看到一次,才能抓住每一處景色最為靈魂、最動人的部分。
梅如雪立刻贊同,又試探的問:「好,到時我同你一起去?」
「好啊。」蘇紜卿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