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唯獨無法左右的,便是我的心。
殘酷又真實的提醒著夜臨淵:即使殺了他的心上人,殺了這世上所有覬覦他的、與他關係親近的人,他的心也如同那一輪皓月,高高在雲天,無法採摘。
從前,蘇紜卿一心思慕著夜臨淵的時候,總是卑微的、小心的,帶著一點微弱的期待。只要夜臨淵給他三分好顏色,他便滿足得不得了,靠著那一點點的溫暖就足以執迷不悟的沉淪下去。
但當他的記憶出現差錯,認定了所愛另有其人時,他的態度也可以立刻轉變得堅韌又絕對。他的一顆心轉移到「阿淵」身上,而他的倔強和固執使他對夜臨淵再無半分的忍讓。
「你……你……」夜臨淵顫抖著捏緊了他的肩,「你對朕就真的……一點情意也沒有?」
「對不起。」蘇紜卿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愧疚才在心裡占了上風,情不自禁的低頭道歉。
「卿卿……」夜臨淵捧起他臉,雙目焦渴的鎖住他,「朕不信!你不記得送給朕的畫了嗎?不記得雪夜來給朕送湯婆子了嗎?不記得連夜替朕設計火銃圖了嗎?你做這些的時候,就沒有一點點心動?」
蘇紜卿艱難開口:「對不起,雖然我的確一時迷茫,但心裡想的終歸還是他……」
他還沒說完,夜臨淵已經雙眉一凝,用力把住他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來。
——他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了。再聽到蘇紜卿說到任何一點關於那個人的事,他便要嫉妒得發瘋。他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只能堵住他那無情又冷淡的嘴,再狠狠的掠奪,似乎這樣便好歹能將那人從他心中抹去些許一般。
蘇紜卿一愣,連忙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但夜臨淵憤懣不已,牢牢的壓住他,令他動彈不得。再加上他傷口作痛,很快便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夜臨淵胡作非為。
一開始,蘇紜卿是十分抗拒的。眼前的暴君可說是他最反感最疏遠的對象,與他親吻簡直比被狗咬了還難受。
但漸漸的,呼吸被夜臨淵霸道的吻奪走,他喘不上氣來,卻突然從這酷刑般的吻中感到了一絲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過這樣類似的事發生?
是誰?
是阿淵嗎?應當是阿淵。
但是為何,這暴君的氣息如此的熟悉和懷念?
蘇紜卿百思不得其解,陷在驚訝和恐懼之中。夜臨淵察覺到他的服軟,吻得更加激烈癲狂,又將他牢牢摟在懷裡,火熱的唇連連移到他的臉頰上、耳垂邊。
「把朕當成替身?!」他又怒又痛的在蘇紜卿耳邊恨恨的吼道,「那只能讓你從此再也不敢想他!」
「住手!」蘇紜卿覺察到他的意圖,連忙奮力掙扎,「不要這樣,放開我!……」
夜臨淵已經極度暴怒和絕望,喪失了理智,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他魔怔一般的緊緊握住蘇紜卿的纖纖細腰,顧不得他傷勢還未痊癒。既然他口口聲聲都是那個人,那便只能不擇手段將那個人從蘇紜卿心裡驅逐出去。
蘇紜卿驚懼之餘,卻別無他法。情急之下,他只好順手拿起枕邊的萬花筒,往夜臨淵頭上用力砸去……
「唔……」夜臨淵吃痛,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身子一歪,翻下榻去,摔到地上。
「……」額邊流下細細的血跡,夜臨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受到的待遇。一直以來,他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戰神、禮朝皇帝、暴君,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和委屈,被自己心愛的人一把敲下了床榻!
——還是在他自己的養心殿裡,自己的龍床上……
蘇紜卿見他流血,也有點慌,彈坐起來:「你……沒事吧?」
他雖然視死如歸,但對夜臨淵畢竟也有愧疚,見到他被自己所傷,多少於心不忍。
「……」夜臨淵抬眸怒視著他,雖然蘇紜卿力氣不大,他傷得也不算重,但是這等奇恥大辱!
還有這錐心的痛苦……
他突然覺得無比的失落和委屈,還有深深的挫敗感。
這種挫敗感,他此生從未嘗過。即使是他十歲那年第一次隨父皇夜滄朗兵敗於朔國大軍之時,他也沒覺得這般恥辱和痛苦過。
戰敗反而激起了他奮勇直追的鬥志和不服輸的勝負欲,令他熱血沸騰,殺出重圍。但此時此刻,蘇紜卿的拒絕卻深深的傷了他的心。
他頭一次意識到,這世間唯獨人心不可強求,並非通過努力或者強迫便能到手。
春風得意如他禮朝皇帝,也有他得不到的人、得不到的心。
他怒目圓睜,失去了言語,與蘇紜卿一個床上、一個床下,怔怔的對望著,陷入了僵局。
第23章
打破僵局的是小祿子戰戰兢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