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風華絕代的美人,當真只是想要以色媚君嗎?
夜臨淵不知他心中的疑惑,繼續道:
「朕猜測,那幾筆也許是他的師父或是其他高人指點而成,所以才要你務必問出他的來歷及師從何人。而你這蠢材,花了那麼久的工夫也沒問出個名堂來,還把人弄沒了半條命!」
「聖上息怒……」崔彬一哆嗦跪下,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夜臨淵一向求賢若渴,但對蠢笨無能之人也是毫不容情。
「罷了。」夜臨淵斜眼看了看案几上燃著的香爐,「等香燃盡,朕倒要看看,他能畫出個什麼鬼!」
牢室內,蘇紜卿死死握著畫筆,周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濕,眼前的紙依然是空白一片。
冷靜、冷靜……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得趕緊擺脫「失魂」的狀態才是,否則便沒有辦法落筆作畫。
他伸出隱在袖中的左手,想要握住自己瘋狂顫抖的右手,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那伸出袖口的左手,從腕口到指尖,卻是一隻白玉雕的假肢。
假肢的觸感不夠靈敏,他沒能準確的握住自己的右手,反而將手裡的畫筆打掉,掉落在雪白的紙上,濃黑的墨汁暈染開來,將整個畫面弄得一塌糊塗。
糟了!不但沒能落下一筆,還毀掉了乾乾淨淨的畫紙……
蘇紜卿腦子裡「嗡」的一聲,好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他整個人垮掉了。
他耳中轟鳴,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然而,他只倒下去片刻,又幽幽坐起身來。
他雙目中一片清明和沉靜,再無剛剛的混亂與焦慮。他拾起掉落的筆,緩緩側目望向紙上那一片弄污的墨汁。
他定了一定,將那團墨汁迅速揮筆推開,如同被什麼附體一般,以快得無法形容的筆觸畫了起來。
門外,香爐已經燃盡。
夜臨淵一甩袖,轉身大踏步邁進了牢室,最後一簇香灰被他帶起的風捲起,幽幽飄蕩在空中。
崔彬也忙不失迭的跟在後面。
夜臨淵銳利的目光一掃,首先掃到的是暈厥在一旁不省人事的蘇紜卿。他臉色蒼白,美目緊閉,畫筆也跌落在一邊,雪白的衣衫上混雜著血跡和墨汁。
果然是黔驢技窮、畫不出來嗎。夜臨淵在心中冷笑。
但他轉頭看到畫紙上,卻整個人震驚了。
「這……這是朕?!」
雪白的紙上是身著龍袍的自己方才邁入囚室的那一瞬間,無論是動作神態還是衣著容顏都栩栩如生,像是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而那流暢老練的筆觸、濃淡相宜的配色,都與他心中的神來之筆完美吻合。
夜臨淵欣喜若狂,這間房裡,只有蘇紜卿一個人,這畫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只可能是他畫的!
他捏著畫的雙手顫抖著,喉結微微滾動。
崔彬見狀,已經會意,上前拍了拍蘇紜卿的臉:「蘇紜卿,醒醒!」
蘇紜卿極度疲倦的「嗯」了一聲,微弱的睜開了眼。
夜臨淵斜瞥他一眼,將畫紙幽幽丟到他跟前,又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畫得倒是可圈可點。從今日起,你過往的罪責朕不再追究,還要你做宮中獨一無二的御用宮廷畫師!」
崔斌在一旁急聲附和道:「你聽到了嗎?還不謝恩?!」
蘇紜卿腦子暈乎乎的,無法完全理解夜臨淵的意思。
但是。
他認可了自己的畫,還說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恬淡卻充盈的喜悅涌了蘇紜卿的心頭。仿佛是沙漠中久渴之人終於將一汪甘泉捧到了手中,他唇邊泛起一個心喜的笑,帶起兩隻淺淺的酒窩。
夜臨淵等了半天,正在不耐,總算聽見背後傳來微弱又顫抖的一字:
「好。」
雖然這個回答也毫無禮數可言,但夜臨淵凜然一甩袖,唇邊揚起一個淡淡的弧線。
第3章
蘇紜卿當夜就被夜臨淵從皇宮大牢里放了出來,徑直送往宮中。他被一幫太監宮女簇擁著,拐過了無數長廊宮牆,眾星捧月的送進了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