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一直持續了四個多小時。
這四個小時裡, 蔣曉這個前科室主任使出了渾身解數。
青衣的情況比她想像的要壞。
「右脛骨粉碎性骨折, 左側3-7肋骨骨折, 左手兩處骨裂。」蔣曉的聲音隔著口罩傳來,聲音沉著而冷靜。
青衣在被撞的時候,條件反射地護住了他的手。
但蔣曉對於青衣的手處理地格外小心,否則青衣就算恢復,他接下來的職業生涯也完了。
*
路景澄回到辦公室。他得配合行政院長應付交警支隊, 還有俱樂部的人。
IF戰隊對於這場事故格外重視,他們的隊長受到這樣的遭遇, 戰隊要醫院現在就給出診斷證明,他們要去起訴那位黑粉,讓她付出代價。
路景澄禮貌地回答所有問題:這些都需要走司法程序,我相信法律會給出最公平公正的判斷,診斷我們會在手術結束後第一時間給出。
路景澄的表現,合規合理,在外人看來無懈可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十分機械地做這些事,他的腦子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想那些併發症,那些他參與過的手術的術後恢復。
或好或壞。
他沒有心情去想那位黑粉會得到什麼後果,他只想他的小隊長好起來。
路景澄覺得自己有些分裂,表面上在說著各種冠冕堂還的套話,內里卻在不斷回憶著過去參與過的車禍搶救,在腦海里不斷模擬著青衣後續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情況。
他覺得自己快要人格分裂,快要瘋了。
頂著不適,把一切處理妥當後,路景澄又跑到手術室外等著。
手術室外的休息區,坐滿了緊張的家屬們,這裡面突然進來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而且表情和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場的人都免不了往路景澄這裡看幾眼。
路景澄無視著所有視線。他剛才要處理那些瑣事時還能逃避,可現在他閒了下來,腦海里不自覺地腦補各種小概率的,各種最糟糕的可能性。
讓他本就長時間缺乏休息的大腦越來越疼,像有無數針在扎。
「霍亭……」路景澄看向手術室的方向,都說醫院的手術室大門,比教堂聽了更多的禱告,「一定沒事的,會沒事的。」
蔣曉出來的時候,路景澄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的腳有些發軟。
「霍亭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該做的我都處理好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蔣曉摘了口罩,沒和路景澄繞彎子。
小護士推著青衣的推床就往病房裡跑。
路景澄沒跟上去,他攔下蔣曉:「霍亭的手還好嗎?」
蔣曉看著他,道:「他的出血量其實蠻大的,雖然沒傷到要害,但是確確實實比我想像的嚴重地多,得虧他自己也護了一把,不然……唉。」
路景澄現在就想要個準確答案,他的腦子不能思考這些彎彎繞繞的信息:「到底有沒有影響?」
蔣曉累得腰酸,她雙手叉腰,轉了轉:「你這麼急做什麼?沒太大影響,但是我雖然不懂他們的遊戲,但是我知道體育競技的壓力,他這種需要靜養三四個月的,回去後還能跟上進度嗎?」
「沒影響就好,剩下的我相信他,」路景澄像個普通家屬那般,狠狠握了握蔣曉的手,「謝謝!」
然後調頭就去追青衣的推床。
獨留蔣曉一個人在原地:「……戀愛真的使人降智。」
*
路景澄趕到的時候,青衣已經被護士們合力抬到了病床上,他的腳被高高掛起,手也被細心地包好。
護士長從推車上拿出個藥水袋子,熟練地開始給青衣打上點滴。
護士長剛剛掛上點滴,對著邊上的小護士表情有點為難:「唉……今晚這藥七七八八地十幾袋呢,要不咱打電話問問,能不能找個護工來?不然換藥怎麼辦啊?」
「那萬一他不要護工呢……」小護士很為難,「咱也不能替病人做主啊,要不我今晚多跑幾趟看看?」
護士長一想也是:「那也行吧,就是辛苦你了,或者咱們幾個分工吧。」
「不用了,今晚我來照顧他吧。」門從外面被推開,路景澄走進了,接過護士們的話茬,「有我在,你們儘管放心。」
路景澄檢查了下青衣的床邊懸掛著的各種引流管和引流袋,已經逐漸有液體流出了。
護士長年紀略大,不太清楚醫院八卦群的消息,她單純地以為路景澄只是碰巧今晚值班:「那路醫生,要不你去休息室?有問題了我們叫你?」
「不用,今晚比較難熬,我在這裡看著他。」
「病人24小時內不能給喝水……」護士長職業習慣般交代著注意事項,又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路醫生在還不懂這些麼。」
「嗯,我都明白。」
護士長還想再說什麼,小護士拉了拉她的袖子,拼命沖他使眼色——